何斌的话正是郑经想说的话,听完何斌的话,郑经微笑道:“何先生!真是英雄所见略同,这正是寡人所想的。
寡人正好知道昌化对面的安南有一座大煤矿,煤矿的质量非常之高,而且只要露天就能开采,这是上天恩赐给我郑氏的礼物,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何斌现如今管理工业建设,对矿产资源特别伤心,听说有一座能够露天开采的煤矿,何斌立刻就动了心。
要说承天府也有煤矿,不过以现如今的开采手段,成本太高, 并不适合如今开采。
“王上!安南的地盘上我们去开采能行吗,会不会引起战争?”
郑经哈哈大笑:“战争!在海边上,就安南那点儿破烂,咱们能打的他连他妈都认不出来。”
“王上!我们什么时候去开采?”
“不着急,寡人在等陈复莆的消息,要等陈复莆送来与吴三桂谈判的消息。”
何斌是复兴社核心成员,自然是知道延平王所说陈复莆与吴三桂谈判的消息是怎么回事。心里顿时明白延平王这是在下一盘大棋,于是便不再追问煤炭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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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南布政使司昆明府翠湖岸边,有一座装饰华丽的宫殿,宫殿最早是大明西平侯沐英修建,经过沐氏历代扩建,在永历年间又被赐给刘文秀当做蜀王府。
吴三桂封平西王移镇云南,永历十四年特意向满清顺治帝请旨“乞沐氏勋庄”,占据五华山永历宫为“平西王府”。
到永历十八年,吴三桂觉得翠湖别业不能体现他的身份地位,又大肆扩建翠湖别业,极尽奢华之能事,柳营一带皆珍馆崇台, 花木扶疏,回廊垒石。
在一处临湖的廊檐下, 一位五十多岁身穿满清式样大红蟒袍的老人, 光着头,露着刮得铮亮的头皮,脑后吊着一根小拇指粗细的花白小辫儿。老人正坐在廊檐下垂钓。身后站着两名端着托盘的丫鬟,托盘上放着消暑的瓜果、酒水,随时等候老人的享用。
廊檐下清风徐徐,老人胸前花白的胡须随着清风微微摆动,一双眼睛半闭着,似乎随时都有睡着的可能。
就算如此,站在老人身后的两个丫鬟,却站在老人的身后一动不敢动,就像被施了定身法一般。
正在这时,湖中的浮子猛地向下一沉,老人双目睁圆,精光四射。一把提起鱼竿,一尾金色的鲤鱼被从湖中提起。
老人哈哈大笑,一把抓住钓起的鲤鱼,从鱼钩上取下丢进湖中, 再次在鱼钩上挂上鱼饵准备将鱼钩甩进湖水中。
这时候, 一位文士打扮的中年从廊庑之外走过来, 伏在老人耳边低语了几句。老人点点头道:“你去见见, 既然能做主的来了,那就谈谈吧!”
“是!岳父!”
中年转身离去,老人再次半闭着眼睛假寐,似乎刚才压根儿就没有来过人一般。
中年文士出了翠湖别业,顺着石板路一路前行,在一家名叫‘春晓茶楼’的茶楼前停下脚步,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个茶楼,似乎这个茶楼在昆明府开业的时间不久。
中年文士微微一笑。打开手中的折扇,轻轻扇动,抬脚走进茶楼。茶博士赶紧上前招呼;“客官里边请,您是有约,还是闲坐?”
“有约!”
“那好!客人您请便!”
中年文士抬脚踩着木制的楼梯登上二楼,一眼就看到了靠窗位置坐着一位与自己年龄差不多的读书人。
读书人头上戴着瓜皮帽,身上穿着月白缎子的马褂,面色如玉,唇上留着短髭髯,给你一种端庄大气的感觉。
中年文士也不客气,径直走到读书人的对面坐下,读书人抬手拎起来茶壶给他满了一杯茶轻轻一笑道:“夏兄请!”
“久闻陈复莆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夏兄过奖了,夏兄才是人中龙凤,永华与夏兄相比如同萤火与皓月争辉。”
中年文士名叫夏国相,出生时便已经是天下大乱,一直追随在吴三桂的身边,吴三桂欣赏其才,便将自己的女儿许配给他,成了吴三桂的女婿。
在吴军中夏国相并不受人尊敬,认为他是靠着裙带关系爬上高位。这让夏国相一直想要证明自己的能力,吴军中在支持吴三桂反叛满清的,夏国相便是其中之一。
对于陈永华的吹捧,夏国相明知道不是真话,还是觉得非常的受用。这就是大多数人爱听好话的原因,不是大家听不出真假,而是好听的话听着舒服。
“复莆兄此次前来昆明多盘桓一段时间,夏某为复莆兄做向导,好好游览一番我昆城之美景!”
“多谢夏兄,永华正想着在昆城多待些日子,那就叨扰夏兄了。”
双方在茶楼里不可能去谈论深度的内容,第一次正式见面,不过是为了之后的谈判增加互信。在简短的寒暄之后,夏国相邀请陈永华同游五华山。
五华山乃是昆城第一名山,乃是昆明八景之一,不此时的五华山却并不对普通百姓开放,而是吴三桂的平西王宫所在地。
山上有非常著名的五华寺,传说中建文帝削藩失败曾经逃至五华寺出家为僧,当年还是西平侯的沐春秘密会见了建文帝,具体谈了什么无人知晓。
不过明人张含写了一首《五华台》,诗云:‘五华台上望昆明,净练微茫似掌平。故国欲归归未得,海风山雨一齐生。’
历史的真真假假已经无从考据,不过五华山的名声却与日俱增,陈永华与夏国相约好同游的日期,夏国相便悄然告辞。
陈永华吩咐茶楼老板,备上一份厚礼悄悄送去夏国相的府邸,什么都不用说。
不用说这处茶楼就是天地会在昆明的产业,是专门为与吴三桂进行接触开设,这就是一处对吴三桂公开的据点,据点放在明处能够让吴三桂看到郑氏的诚意。
几日后陈永华应邀与夏国相一起畅游五华山,两人一起在五华寺上完香后,便来到禅寺中的一间禅房,小沙弥送上茶水之后,便将房门带上,轻轻退了出去。
双方分宾主落座之后,陈永华笑道:“这佛门之地倒是一个清净之所,夏兄有心了!”
“复莆兄!非常时期还是小心为妙,岳父如今被小人盯上了,去年的时候朝廷收缴了岳父的平西大将军印信。
逼得岳父修建园林奢靡度日以自污,可是朝廷还是对岳父不放心,一心想将岳父手中的兵权削掉。”
“夏兄!陈某说句实话,遍观史书,无论是哪家坐了天下,首先要做的就是削藩,而且很少有平平安安削藩成功的。
汉有七国之乱,晋有八王之乱,隋唐的兄弟夺嫡究其原因也是主客易位,大明更是因为削藩打出了‘靖难之役’,如今满清上位,你认为满清不会削藩吗?”
陈永华的话算是说到了吴三桂集团的痛处,如今的吴军不是他吴三桂一个人的,永镇西南更代表着吴军上下的权势。
一旦被满清削藩,依靠着吴军这棵大树吃饭的军头,很快就会被吞的连渣渣都不剩,这些军头为了自身的利益,也会架着吴三桂在对抗满清的道路上一条道走到黑。
这是一个集团的整体利益,陈永华不过点破了这层窗户纸,吴军上下的有识之士早已看出了这一点。
不然吴三桂也不会冒着被满清抓住把柄的风险与郑氏接触,这种事本来就是心知肚明之事。满清朝廷在不断地试探,吴三桂同样如此。
夏国相叹口气道:“复莆说的是!岳父如今是一忍再忍,只要朝廷不把我军逼到绝境,我们还是不会与朝廷兵戎相见。”
陈永华冷笑道:“夏兄何必自欺欺人,陈某听说满清朝廷已经将贵军的推荐用人之权收回,满清这是在一步步地压缩你们的空间,早晚有一天会将你们拆分安置,到那个时候你们的生死可就由不得你们自己了。”
对于陈永华的说辞,夏国相早有准备,他吴军若真的是忠于满清,在见到陈永华的第一时间就会将陈永华抓起来送到巡抚衙门,交给云南巡抚袁懋功。
双方都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只不过谁也不会轻易亮出底牌。夏国相微微一笑道:“复莆兄就不要操心我们与朝廷之间的恩怨了,你们还是多想想一旦朝廷大兵压境,你们怎么应对吧?”
陈永华像是看笑话一般看着夏国相问道:“夏兄这话是认真的吗?”
“怎么?有什么不妥吗?”
“夏兄不会不知道满清连琼州府都丢了吧,就满清那群旱鸭子,在陆地上还能对我郑氏有些压力,真要下了海,我郑氏大军保证全部将其送进海底喂鲨鱼。”
“复莆兄!你们现在在海上是有一些优势,不过夏某可是听说善于海战的施琅一直在上疏朝廷增加水师。
一旦朝廷开始重视水师,你觉得凭借你们那点儿人力物力,如何对付得了朝廷的大军,旗人老爷是旱鸭子,施琅总不是旱鸭子吧?”
说到施琅等郑氏叛逃出去的将领,也是郑氏难言之痛,这些数典忘祖之辈,已经成了郑氏的心腹大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