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秀奇琢磨着郑经的话,心里忽然就有了明悟,这军队的退役的士兵到了乡村,只要在部队留下好印象,将来陆军的兵员可就不愁了。
这些退伍兵就是陆军最好的宣传者,到时候只要陆军扩军这广大的乡村就是陆军理想的兵源地,王秀奇为自己发现这个秘密而感到窃喜。
同时也在感慨延平王的布局,这些退伍兵不但能够帮助延平王稳定地方,还能为延平王带来稳定的兵源,难怪王上如此重视士兵的教育与培养呢。
无论士兵在军队,还是回归地方,将来都会是延平王坚定的支持者,想明白这一点的王秀奇立刻站直了身体给郑经行了一个标准的新式军礼:“王上!臣明白了,臣回去之后,一定会严加监督军队的教育管理,旧港与满剌加军队永远都是王上最忠诚的军队,随时跟随王上的意志行动。”
郑经点点头,没有问王秀奇明白了什么,做为一名高级将领,若是没有这么一点儿悟性,那就只能活该被淘汰,很明显王秀奇不打算让自己被淘汰。
陆军郑经其实并不怎么担心,西夷远洋而来,注定不会有多少陆军,南洋的军队只要不出现腐化不堪一击,西夷的陆军很难对郑军造成伤害。
郑经最担心的还是海军,一旦郑军开始攻略大陆,不可能抽出足够的精力对付西夷海军,西夷一旦完成内部的权力争夺,一定会将矛头对准东方,东西方早晚会爆发一场大战。
到时候满剌加就是对抗西夷的前线,陈辉的肩上将会承担巨大的压力。郑经看向一直没有说话的陈辉问道:“将同(陈辉字,取自《张率·舞马赋》:在庸臣之方刚,有从军之大愿,必自兹而展采,将同畀于庖辉。),第三舰队有什么困难?”
“臣困难不多,就是缺人才,若是王上能够将海军学堂的毕业生都分配臣就好了,您也知道海军现在越来越需要有技术的官兵。
臣建议加大水手的培养,黄老将军的捕鱼队、捕鲸队还要扩大规模,同时应该开放民间的海上航行。
鼓励百姓勇于面对大海,不然大战来临,我们很有可能会面临有船无兵的窘境。”
“将同!你这话在寡人这里说说就得了,这要是被林陛与洪暄知道你要独吞海军学堂的学生,他们俩会找你拼命的。
不过你说的培养水手,为海军储备后备兵员这个提议非常的好,目前藩府也正在稳步推进,随着我们进入大陆,到时候需要的粮食肉类就是一个海量的数字。
粮食能够依靠种植,只要种子肥料跟得上去,产量肯定会步步升高。可是这肉食供应就指望养殖猪羊,很明显不太现实。
粮食人吃还紧张,哪里有余粮喂养牲畜,大规模的养殖发展不起来,指望一家一户的散户经营,根本不能满足肉类的消耗。
因此这个海洋捕捞就是百姓获得肉类补充的关键,现在有一个非常关键的问题是寡人一直不敢放开捕捞的技术。
百姓只顾眼前小利,一旦有利可图,寡人担心百姓竭泽而渔,这才是最可怕的,这些渔业资源不是永远用之不竭的。
藩府的捕捞是有选择的、适度的,每一片渔场都不会过渡捕捞,保持渔业的长久健康发展才是我们要追求的目标。
若是我们能够找到一种办法,捕捞上来的鱼获可以在船上冷冻起来,这样我们就能走出更远的距离,去更远的地方捕捞。”
陈辉与王秀奇都是一脸的不可思议,王上这是在想什么呢,怎么可能在船上就能将鱼获冻上,王上再厉害也不能保证船上一年四季都是冬天吧。
“王上!这怎么可能,人怎么可能违反天时?”陈辉不可思议道。
郑经笑着问道:“硝石制冰唐朝时就已经被时人掌握,难道这不是在夏日里吗?就是现在也有匠人懂得用火硝制作冷饮冰沙,以提供给客人消暑。”
陈辉当然见过世面上卖冰沙的,冰沙里店家还会掺杂着绿豆汤以消夏日之酷暑。可是从来就没有将这硝石制冰与冰沙联系起来,而且知道这个秘方的匠人也不会轻易地吐露秘密。
“王上是说我们可以用大量的硝石制冰,用来冷冻鱼获吗?”
郑经笑着说道:“那得需要多少硝石才够用,而且硝石制冰,也不是一直都不会化,我们要做的是知道硝石为什么能够制冰,只有明白这个道理之后,才有可能找到制造制冷机械的办法。
寡人一直都在强调,有些事只有我们想不到,没有人是做不到的,随着我们对这个世界的认知越来越多,人类的文明程度会越来越高。
有一天人类能够在天上自由翱翔也不是不可能的,这些都是寡人对未来的畅想,我们现在还是要立足当下,除了捕鱼业能够培养水手之外,商船也同样可以培养水手。
藩府会出台政策鼓励百姓买船航海,藩府毕竟只能抓住一些国计民生的商品,一些小的商品却忽略了。
在吕宋的时候,涧里的一个小村正给寡人上了一课,他告诉寡人,官府的政策是好,可是那些黑心的商人心太黑。
百姓生活中离不开的一些小商品在吕宋价格奇高,老百姓的收入有很大一部分都花在了这些小商品上。
吕宋如此,旧港与满剌加也好不到那里去,以后我们可以把一些对国家影响并不太大的行业让渡给百姓经营。
百姓的商船与藩府的商船的形成高低互补,以我华夏百姓对商业的敏感性,只要有利益,会有很多人加入航海的行列。”
陈辉觉得延平王这是在明晃晃地鼓励经商,这老百姓都去经商了,谁去耕作,没有粮食老百姓吃什么?
“王上!自古都是重农抑商,这贸然的支持商贾会不会引起大量的反对声音,而且商人逐利,会不会带坏社会的风气?”
“不是商人就不逐利吗?太史公言:‘世人熙熙皆为利来,世人攘攘皆为利往’,一句话就道尽了人性。
社会的道德是建立在富足的社会程度上,当百姓生活无忧,不再为一餐一饭犯愁的时候,谁也不会在乎一餐一饭的施舍。
相反社会动荡,一个炊饼可能使一人活,或者使一人死,人会为了这一个炊饼拼命,甚至可以出卖任何可以出卖的东西。
道德是建立在物质充裕的时候,任何人敢跟寡人讲,道德比吃饭更重要,寡人会毫不犹豫狠狠地抽他一个大嘴巴。
至于你说的商人逐利问题,这是需要藩府设定良好的制度制约商人的行为,我华夏最大的问题就在于人情大于制度。
寡人的使命除了带领华夏进入一个新的高度,就是在有生之年做到无论任何事都要有法可依,凡事的是非对错都在法度之内。”
陈辉是将军,军队里也是讲究军法的地方,对延平王这种依法治国的理念并不反感,相反还觉得这样挺好,一切都有规矩可言,所有人都在一个规矩里做事。
大家都知道做人做事的边界在哪里,只要有人越界那就一定成为了另类,劳改营就是他的归宿。
可是这话听在洪磊的耳朵里却是非常的难受,读书人一提到法首先想到的就是秦以苛法二世而亡,后世的儒家总是将仁政挂在嘴边上,然而事实上儒家的仁政只是针对他们自己。
对于百姓来说,仁政跟他们毫无关系,百姓的苦难一样不少,苛捐杂税,徭役兵役样样俱全。反而是这些儒生在仁政下个个成了富甲一方的大户,甚至形成了门阀。
而门阀一直到唐朝的时候才被一个姓武的老女人硬生生地干废了,可是儒家历经千年早已根深蒂固,就算打掉了门阀,依然改变不了儒家一家独大的局面。
科举的兴起不过是让门阀之外的读书人获得进身之阶,学的依然还是儒家的那一套东西,行的还是儒家那一套维护士绅的理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