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闺女这种无理的要求,郑经当然一口回绝:“让你做秘书郎,你可知道你的老父亲顶了多大的压力,你竟然还想着当兵。
你这不是要赏赐,分明是打算把你的老父亲架在火上烤!”
延平公主俏皮地眨眨眼睛说道:“爹!您不是一直跟女儿说,要用发展的眼光看待问题吗?现在没有女子当兵,说不定以后女子当兵会成为常态呢?”
郑经无奈地摇摇头道:“战争是男人的事,让女人上战场,除非这个国家的男人都是孬种,不然怎么可能让女人上战场。
当一个国家冲锋的军队里都是女人的身影,这个国家就彻底没救了,你还是不要想这些无法达到的目标,踏踏实实做好你的秘书郎。
你爹的两任秘书郎,第一任如今掌管着华夏的钱袋子,第二任如今是松江总督,也是妥妥的封疆大吏,你可以想象一下你这个职位的重要性。”
延平公主的出身就决定她不是那种什么都不懂的愚夫愚妇,更加上郑经的宠爱,让她从小受到了良好的教育,可以说无论是视野,还是对政治的敏感度相当的高。
郑经有时候都感慨,恨这个女儿不是男儿身,若不然那就是最理想的帝国继承人,反而世子郑克勤因为从小约束严格,虽然各方面都很优秀,但是比起姐姐来却少了一些灵性。
“女儿明白爹的压力,你闺女一定会让那些老顽固刮目相看的!”延平公主挥了挥拳头示威似的说道。
郑经当然清楚这样的文秘工作,其实女子更有优势,生理上的差别让女子天生就比男子细心,更适合这种文件整理、工作安排的琐事。
第一舰队在海上连续航行了十几天后,终于抵达满剌加港,舰队靠港后,海军第三舰队长官陈辉、副长官马维祥,提前带领舰队到达的第二舰队长官洪暄,陆军前军都督南洋陆军长官王秀奇,以及满剌加的地方与海关官员全部等候在港口迎接。
在侍卫亲军率先登岸布置好防卫措施之后,郑经才带着文武官员开始登上栈桥,自从上一次南巡之后,郑经已经好多年没有再来南洋。
时隔多年再次来到满剌加城,满剌加城已经彻底的变成了一座华夏风格的城市,原本还零落存在的满剌加建筑已经全部消失不见。
与文武官员在码头上进行了短暂的迎接仪式之后,郑经便在文武众臣的簇拥下来到为郑经专门准备的行在下榻。
在行在书房,郑经召集一众文武开了一个短暂的会议,会议上郑经首先询问了满剌加海关的运行情况。
满剌加海关关长是张有德一手提拔起来的,名叫胡保中,张有德左迁户部担任户部主官后,便由胡保中接任满剌加海关关长。
在郑经点名后,胡保中站起身来给郑经行礼道:“回大王!今年的海关形势非常不好,进入兴武六年以来,海关关税比起去年,一直处于下滑的状态。
与之相对应的是大量货物在满剌加与旧港积压,若是不进行干涉,海关今年全年的关税最多能够达到去年的七成。”
郑经已经想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却还是没有想到问题竟然会如此的严重,按理说华夏商品的主要份额由倭国、佛郎机与红毛夷占据,天方人的份额并不多。
约翰牛主要的打劫对象是武备不强的天方人,关税不应该下滑这么严重,是什么导致了关税如此严重的下滑。
“为何会下滑这么严重,你们总结过原因吗?”
“臣仔细审阅了最近几个月的进出口情况,发现了一个非常让臣担忧的问题,因为约翰牛在红海附近的打劫行动,让天方人不敢再来满剌加交易,导致了满剌加的货物积压。
这积压问题导致了海商的恶性竞争,为了尽快脱手自己手里的货物,纷纷压价出售,佛郎机与红毛夷商人趁机压价。
这种恶意竞争让出口货物的成交价格屡次下跌,而海关是以商品种类与交易总价计税,由于恶性竞争交易总价大幅下降,税收自然也是大幅下降。
大王!这些商人短视,长此以往是会砸了我华夏千年的丝绸、瓷器的牌子!”
郑经对胡保中所说的话深信不疑,这样的例子在后世比比皆是,后世为了防止其他国家对自己国家的工业产品进行倾销,各国都会用高额关税保护本国产品的竞争力。
还有一种情况,就是技术先进国家利用技术优势,进行市场垄断,为了获取更大的利润,技术先进的国家故意压缩生产规模,大幅提高商品价格,以谋取暴利。
在后世网络上流传着一句话,那就是只要中国人会造什么,什么东西就是白菜价,至于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那就是技术先进国家不希望中国人也能享受技术红利。
而如今恰好是相反的,技术优势在华夏,丝绸、瓷器、茶叶就是华夏高端的奢侈品,既然是奢侈品那就是要有奢侈品的价格。
这种恶性降价,都害怕自己受到损失的做法,绝对不可取。
郑经略一沉吟,说道:“胡爱卿!替寡人下一道命令,以后丝绸、茶叶、瓷器的交易价格不能低于官府的指导价格,若是有人敢于低价销售,商家必须向海关补足交易差价。”
胡保中眼睛亮了,自己怎么就没想到这个好办法,只要施行了这个办法,没有商人敢于低价出售自己的货物,不低价出售至少货物还在自己手里,若是低价出售,除了运费、关税、再补齐了差价,不但货物没了,还要倒赔很多钱。
商人逐利,为了脱手货物少挣一点儿可以,可是赔的倾家荡产可没人愿意,不过这个政令还有一个漏洞,那就是积压的货物怎么办?
“大王!给出指导交易价格之后,肯定没人敢于低价恶意竞争,可是积压的问题无法解决啊!”
“官府托底,若是商人资金不足,急需出手手中的货物,官府可以以低于指导价一成的价格收购,由官府慢慢出售。”
“大王!臣反对官府介入商业,制定规则者参与竞争会带头坏了规矩,前明官商勾结的教训不可不防啊!”张煌言出言反对道。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张煌言驳了面子,郑经的脸色能好看才怪了,压着心里的怒火问道:“苍水先生有什么好办法吗?”
“与其官府控制,不如让商人自发组织商业行会,比如丝绸行会、瓷器行会、茶叶行会,出现问题的时候,行会之间互相拆借进行互助。
朝廷只要制定好规则,管好税收,不让商人恶性竞争就行,商人们也知道恶性竞争不好,只不过没人引导,担心血本无归而已。”
“寡人看来这行会也不比官府好多少,一样是被少数人利用,江南的那些行会哪个不是对百姓敲骨吸髓,与其强调官府的问题,不如多想想怎么建立一套廉政高效的官员运转体系。
大明的问题在于官员的管理失控,导致了官员无官不贪,官员的不作为又直接导致了税收的不断萎缩,大明的最大问题就出在了财政问题上。
财政问题不解决,其他的问题都是财政问题派生出的衍生问题,这也是寡人一直强调要组建大官府,要对国家事无巨细的管起来。
最为关键的是打造一支专业的监督队伍,明暗两条线进行监督,再配合民间举报,国家应该从上到下建立举报通道。举报属实给予奖励,举报不实予以反坐。”
张煌言张了张嘴,还是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他本来想说,若是如此对官员监督,哪还有谁愿意当官。可是一想到华夏全民教育的普及,愿意当官的人多如牛毛,根本不可能出现自己所想的那种无人愿意当官的情况。
普通黔首百姓能够当个小吏,那也算是鱼跃龙门,有的是人争着抢着做。现在看来华夏王在刚开始推行义务教育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今天的局面。
华夏如今的管理体系看似增加了管理成本,实际上并没有增加多少成本,原本前明的那种官吏体系,表面上吃皇粮的不多,实际上那些不吃皇粮的帮闲对社会造成的伤害,远比吃皇粮的官吏更大。
这些年张煌言在吏部当官,对华夏官吏体系进行了仔细的梳理,尤其是对华夏的官员考核体系仔细地进行了研究。
张煌言发现与大明考核地方官教化、税收、治安、人口这些不同,华夏吏部对地方官的考核百姓的收入有没有增加,儿童的入学率有多少,地方上做成了多少惠及民生的基础设施。
这些考核更加的具体,根据朝廷与地方的税收分账,各个地方财政收入花到了什么地方,这些花出去的钱给地方带来哪些变化。
这种事地方官又不敢造假,因为地方官没有收税的权力,若是地方虚报地方的经济,结果税务部门的税收没有达成汇报的目标,只要一调查,就知道谁真谁假。
各个部门都有向下的直属部门,这些部门就是各个部门在地方的分支机构,虽然地方官是各个地方官僚机构的上官,但是却没有直接的隶属关系,各个机构的升迁罢黜并不受地方官左右。
因此地方上的知府、知县的权力大减,远不如前明正印官的威风。在华夏想要当官老爷无法在官场上混下去,若是整日坐在衙门里不做事,用不了多久就会被御史台的下属机构弹劾,一旦调查属实,轻则丢官,重则劳改。
就华夏这种官僚制度,想让读书人融入进去非常的困难,所以华夏王的计划里,从来没有拉拢士绅的计划。他宁愿从零到一自己从黔首百姓当中培养官员,也不会与士绅妥协。
“大王!朝廷事无巨细都要管,会不会让百姓觉得管得太多,反而会让百姓觉得朝廷约束太甚,失去了民心。”
“苍水先生!你觉得百姓最在乎的是什么?”
“那肯定是衣食住行!”
“既然百姓最在乎的是衣食住行,那朝廷就有义务让这些为朝廷提供赋税的百姓过上衣食住行无忧的好日子,而不是想着怎样愚弄百姓,将百姓愚弄成愚夫愚妇。”
“这一点臣也赞同,确实应该推进教育,百姓只有广泛的受到教育,才能明辨是非,不被有心人轻易扇动,这些年臣也算是看明白了,与其钳制言论,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不如引导言论,让百姓明白朝廷想要干什么,干的这些事最后的结果是什么。”
“苍水先生算是说对了,宣传工作就要从娃娃抓起,学堂里教什么,必须受到严格的审核,防止一些别有用心之人夹带进私货,引导娃娃们的错误思想。
以后的宣传工作非常重要,对内我们跟守旧的士绅大户争夺话语权,对外我们要向整个世界宣传我们的价值观,让世界都知道我华夏的价值观,愿意跟我们合作,甚至加入我华夏主导的宗藩体系。”
陈辉眼瞅着话题跑偏了,赶紧提醒道:“大王!这些吏治的问题还是留在内阁会议中再讨论,眼下还是商议一下如何应对眼前的困局吧!”
陈辉的话提醒了与会的众人,郑经也是尴尬地笑笑道:“我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开会总喜欢跑题的?”
“好像从大王继位之后,哪一次开会都会跑题!”林陛毫不留情地指出了这种坏习惯是郑经带出来的。
确实如此,有时候开会说这一个问题的时候,往往就会因为某一些事引申到另一个话题上,顺便就将另一个原本不是会议主题的问题解决了。
众臣都觉得这种会议模式挺好,便无人纠正,每一次开会都是议着议着就跑了题。陈辉的提醒将会议的议题拉回正题,郑经对陈辉问道:“佛郎机与红毛夷的代表到了吗?”
陈辉点头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