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震瀚哪里能不明白小张廷玉为什么会对自来水这么着迷,任何人第一次见到华夏自来水的时候,都会感觉新奇震撼,都会去想这自来水到底是怎么运行的,竟然能够让水在房间里随时流出来,又随时能够关闭阀门。
这些华夏的新技术若是不告诉这些人原理,估计这些人琢磨一辈子也不能想明白。
不过对于一个孩子的提问余震瀚还是表现的很有耐心,笑着说道:“这自来水的知识要到中学才能学到,小学堂里学到的都是基础的知识,若是你想学到这些知识,可以留在安平学习。”
张廷玉抬头看了一下父亲的表情,看到张英微微点头,大着胆子说道:“学生斗胆要先看看学堂先生学识!”
余震瀚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这个孩子,心说不愧是大王相中的孩子,这么小就有质疑精神。华夏王在教育上一直都很推崇学生要有质疑精神,敢于对经典提出合理的质疑。
张英没想到儿子会说出这么一句话,他的本意是希望张廷玉主动说出愿意在安平的学堂读书的话,原本以为对自来水这么着迷的儿子肯定会在自己的默许下点头答应,没想到这小子竟然冒出这么一句不知死活的话。
“混账性子!不可无理!”张英赶紧出言呵斥。
余震瀚赶紧阻拦道:“张先生稍安勿躁,余某倒是觉得令公子敢于质疑权威,是个读书的料子!”
“余先生太抬举犬子了,不过是有点儿小聪明罢了。”
这时候,出行的车马准备好,余震瀚吩咐车夫第一站到距离馆驿最近的小学堂,离馆驿最近的小学堂是安平纺织厂附属小学,这里的学生大部分都是纺织厂的职工子弟。
小学堂的校长根本就不会想到会有这么高级的非教育部门官员来他们这所小学堂,一边派人请示上一级教育部门官员,一边连忙来到学堂外面迎接。
看到小学堂校长手忙脚乱的样子,陈廷敬与张英对视一眼,心中震惊不已,从校长慌张的表情就能看出这绝对不是提前安排的。
在校长的带领下,余震瀚带着满清的两位使者加上一个孩子进了学堂,其他人都被阻拦在学堂之外。
进了学堂会客室,校长这才缓过神来问道:“余长官!您带着满清使者来我们学堂,可有什么需要我学堂配合的?”
“校长不用紧张,我们过来是临时决定,是张先生的公子想要观察一下我华夏学堂的教育。校长可以给这个孩子安排一个中年级的班级,让他旁听几节课。
学堂不必做任何调整,一切按照既定的教学任务进行教学。”
校长长舒了一口气,生怕这位礼部的高官来学堂进行一番胡乱指挥,打乱正常的教学秩序。
校长答应一声刚要出去安排班级让张廷玉去旁听,陈廷敬与张英适时提出希望也能旁听一下学堂的授课。校长看了一眼余震瀚,见余震瀚点头默认,便转身出去安排。
一会儿工夫,校长便进来会客室邀请陈廷敬三人去旁听,三人跟随校长来到一间教室,校长与正准备进教室上课的老师低声说了几句,便安排三人进入教室在教室最后一排临时放了三把椅子请三人坐下。
班级中的孩子看着三个留着辫子的陌生人进入教室,都感到非常奇怪,纷纷窃窃私语。这时授课的老师走入教室,喧闹的孩子们立刻停止了喧闹,齐刷刷地站起来大声说道:“先生好!”
“同学们好!请坐!”
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的三人屁股抬起来一半又坐了下去,正在三人尴尬之际,老师已经开始讲课,这一堂课是语文课,讲的是《三字经》中的‘太祖兴,国大明。号洪武,都金陵。迨成祖,迁燕京。十六世,至崇祯。’
三人从来没有听过这几句话,他们所接触的《三字经》中朝代到‘梁唐晋,及汉周。称五代,皆有由。’就已经没有了,这些大明的内容想必是郑氏的读书人给加进去的。
这样平淡无奇的几句话并没有引起三人的重视,反而有时间开始打量整个教室。只见整个教室长有两丈,阔有一丈五尺。教室中陈设很简单,实木打制的课桌与长凳,两个孩子共用一个课桌。
教室中间是一条供学生行走的走廊,男女同学分别坐在走廊的两边。学堂里竟然有这么多的女学生读书还是让陈廷敬与张英感到意外,看来这郑氏宣传的男女儿童都要读书竟然是真的。
让陈廷敬与张英感到新奇的是老师身后的一大块黑板,读完了这几句话后,老师开始将这几句话写在黑板上,使用的是一种如同白灰一样的硬笔。
黑板上白字非常的显眼,使得学生能够清晰地看到老师所写字的笔画,由于华夏使用的是大明官话注音,因此与如今满清的辽东官话发音有些许的差别。
不过这并不妨碍陈廷敬与张英看到这种教育方式的好处,原本私塾一名老师最多能够教授七八十来个孩子,而用这种方式老师就能教授更多的孩子。
因为老师在黑板上写一遍,就能让所有的孩子看清楚这个字是怎么写的,笔画顺序如何,再配合《广韵》注音,学生们很容易就能认识这些字。
这样的教学方式无形中就提高了教学效率,使更多的孩子能够走入学堂读书,难怪郑氏这些年一直宣传所有孩子无论男女都必须进学堂读书。
有了这样的教学改进,肯定能够让更多愿意读书的孩子走进学堂,可是二人还是不相信郑氏会让所有的孩子都进学堂读书。
就算官府愿意,有些贫家的父母也不会愿意花钱让孩子去读书,一个读书孩子的花费可是一笔沉重的负担,不是所有的父母都有忍饥挨饿供孩子读书的决心。
至于郑氏宣传的所有孩子进学堂读书都是免费的,陈廷敬与张英无论如何都不相信,就算是官府承担了老师的束脩,可是孩子读书的笔墨纸砚这些日常消耗的东西可都是需要家庭支出,这可是一笔不小的负担。
就在陈廷敬与张英胡思乱想的时候,教室外钟声响起,一堂课已经结束,在老师下课声中,原本安静的教室又开始了喧闹。
大约一炷香过后,下一堂课开始,与上一堂课几人听得毫无昏昏欲睡,没有任何的新意相比,这一堂课是数术,课堂上讲的是四则混合运算,各种括号的运用让旁听的几人听得一头雾水。
尤其是课堂上使用的那种源于天竺的数字,以及加减乘除符号,更是让陈廷敬眼前一亮,若是将这些数字引入大清户部,会减轻户部多少压力。
就连原本对华夏学堂的教学有些失望的张廷玉也打起了精神,对于张廷玉来说课堂上所讲的这些东西如同天书一般,对于张廷玉来说,对于数术的理解只有一些简单的加加减减和九九乘法表。
张廷玉两堂课都听得是昏昏欲睡,上一堂课听得昏昏欲睡,是因为课堂上讲的太简单,而这一堂课昏昏欲睡是因为听不懂。
两堂课上完之后,便到了中午开饭的时间,余震瀚便邀请陈廷敬与张英和小张廷玉一起在学堂的食堂吃一顿午饭。
在食堂里陈廷敬与张英发现了让二人惊讶的一幕,余震瀚居然付钱给食堂,这让二人感觉非常的不可思议,怎么说余震瀚也是在为公家做事,还要自己花钱?
在吃饭的时候,陈廷敬忍不住问道:“郑氏怎么如此刻薄,余先生为郑氏做事还要自己私人出钱?”
余震瀚微微一笑,解释道:“学堂是教育部门,与礼部并不是一个部门,而且我们前来学堂参访,也没有事先报备,学堂的经费有限不可能承担我们的伙食费用。
某只能自己垫付中午的伙食费用,食堂会开具今日午餐花费的票据,某拿着票据回到礼部报销。这是我华夏的财务制度,任何的公务花费都要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张英看着眼前的这一餐荤素搭配的饭食,问道:“余先生!这样一顿饭需要多少钱?”
“我们吃这一顿午餐需要十文钱,”
“十文?每天十文钱,这些孩子的家庭能够负担得起吗?”张英质心中充满了质疑,大清普通百姓做工一天的收入也就三四十文,给孩子吃一餐饭就要花费四分之一,还有孩子读书的费用又要多少,家庭日常的柴米油盐要不要开支了?
“孩子们是免费享用的,这个费用是由教育部拨付,我们需要付钱是因为我们不在教育部的拨款范围之内!”
“余先生是说学堂的孩子吃饭都是免费的?”
“只要是华夏治下,所有的孩子包括午餐在内的读书费用都是免费的,家庭只需要负担孩子一些笔墨纸张的费用。
我华夏的纸张生产工艺非常先进,生产的纸张价格便宜又好用,满清治下应该也有我华夏的纸张出售,而且我华夏推广硬笔字,孩子书写使用的笔墨纸张比使用毛笔的耗费要小的多。”
“余先生确定所有的学堂都是如此待遇吗?”
“二位若是不信,等到对安平熟悉了,可以自己走访不同的学堂,或者寻访一下各个地方的百姓,再说我华夏境内你们那边的细作应该不少,这样的消息不会传不回去吧!”
张英老脸一红,他哪里敢说满清上下没人相信细作传回去的消息,甚至认为细作有可能是已经背叛了朝廷。
就是现在陈廷敬与张英也是半信半疑,要知道郑氏这种教育方式是需要投入大量的钱粮,这需要郑氏要有雄厚的财赋。
学堂的午餐谈不上可口,只能说不难吃,这样的饭菜对于陈廷敬与张英来说只能说勉强入口,可是两人清楚,在大清治下,大多数人家是吃不上这样的饭菜的。
窥一斑而见全豹,由此可见郑氏的财力非常的雄厚,完全有统一天下的财力基础。
吃完午餐是一个时辰的休息时间,为了保证孩子们在下午都能有精神读书,学校强制所有的学生在教室里趴在课桌上睡觉。
虽然这样睡不是很舒服,但是能够保证孩子的头脑清醒。下午的第一堂课就引起了张廷玉极大的兴趣,这是一堂科普课。
课堂上老师用一个水晶制作的三棱镜成功地将阳光折射成了一道绚丽的彩虹,通过这个小实验给孩子们讲述了雷雨之后出现彩虹的原因就是因为光的折射与分解形成的。
通过这样的小实验,一下子就将孩子们兴趣吸引,让孩子们知道了为什么雷雨过后会出现彩虹。
虽然这些科普知识只是最基础的光学知识,但是却打开了孩子们的视野,原本这些天象在百姓心中都是上天的警示,除了焚香叩拜、就是各种生活禁忌,比如一些地方就有一种说法,彩虹不能用手指指,会烂手指头。
一个下午,张廷玉都沉浸在兴奋之中,他是真的很想在这样的环境中读书。陈廷敬与张英更是震惊不已,自古以来解释天象那都是天家的专利,哪个民间敢私自解释天象,那可是犯了天条。
这郑氏竟然这么公开地给学生讲解天象,二人也很震惊,两人从来就没想过天上的彩虹竟然是光线的折射现象。
课堂上老师还讲解了日常见到的很多种光的折射现象,比如把一只筷子斜着放进清水里,就能看到筷子神奇地折弯了。
这些日常中经常看到的现象,却没有人仔细琢磨原因是什么,而郑氏已经将这些日常见到的现象进行了总结。这样的一堂课,学堂命名为‘自然’。
一天的学堂体验,让陈廷敬与张英产生了绝望的感觉,和郑氏相比,大清处处透着愚昧,仿佛郑氏才应该是天下的未来。
回到馆驿之后,陈廷敬将张英拉进自己的房间,沉声问道:“敦复!你觉得我们还有与郑氏谈判的必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