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王镇距离清河郡差不多有一百多里路,正常从康王镇到清河差不多半天的时间,但在叶韵芝的催促下,马夫赶车很快,到了郡城也不过才申时。
太阳已经没有了中午的毒辣,半挂在天空,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觉。
进了城之后,陈河没有丝毫的停留直奔司狱司衙门。
找了一些清河当地的地头蛇,简单的交了一些钱财之后,狱卒便带着陈河直奔司狱司大牢。
至于叶韵芝,翠云和红杏则留在了外面。
地牢潮湿,常年缺少通风,对于叶韵芝这种患有慢性支气管炎的人来说,并不适合久待。
一名狱卒带着陈河一路在牢狱里面前行,最终在相对靠后的一个牢房面前停了下来。
狱卒看了陈河一眼:“半柱香的时间。”
“好,多谢。”
陈河随手从袖子里面掏出一粒碎银,不动声色的塞在狱卒的手里,目送着狱卒离去之后,才转过身看向牢房里面。
周天生穿着浴袍披头散发的坐在牢狱角落,至于那名德济堂的伙计却是不见了踪影。
也不知道分开关押,还是没有牵连到他。
一见到陈河到来,周天生悚然一惊,急忙从牢狱的草甸上爬起来,趴在牢房门口,张嘴想要说话,但刚开口又谨慎的看了一眼周围,确定没有狱卒的身影之后,才急忙小声的问道:“姑爷,你怎么来了?”
“都这样了,我能不来吗?”
陈河苦笑着说道。
周天生用的是他的方子,追查下来,就算方子本身没有什么问题,但是一些问题还是免不了的。
甚至牵连也未尝没有可能。
听到这话,周天生眼底的神色暗淡了几分,颓然的坐在地上,愧疚道:“其实姑爷你真的没有必要来。”
“好了,不说这些了,说说到底什么情况吧。”
陈河摆了摆手,没有多说什么。
周天生这句话自然是做好了咬死不牵连他的准备。
周天生能这么做,他却不能不管。
不然他陈河成什么人了?
说完陈河又补充道:“我只有半柱香的时间,趁着时间还充裕赶紧说说吧。”
陈河提醒道。
“好。”
周天生感激的看了陈河一眼,随即便开口道:“那个病人是我的一个老患者了,和叶小姐一样都患有咳症,但是和叶小姐不同的是她是恶寒发热都比较严重,且容易口渴,全身不容易出汗,脉象比较轻浮,紧凑,所以我给她开了大青龙汤,两剂药下去都症状都没有什么好转,也没有出汗的表现,所以我打算加一些麻黄的剂量,结果这一加就出事了,要不是最后胡楚救场,当时就出人命了。”
周天生苦笑着摇了摇头。
“胡楚?”
听到这个名字,陈河略显疑惑。
康王镇德济堂就两人,一个是掌柜的周天生,这胡楚是何人?
难不成是德海堂的?
看着陈河的疑惑,周天生苦笑着解释道:“姑爷可能不知道,这胡楚现在虽然是德海堂的掌柜,但之前也是我们德济堂的,说起来我与他的关系还有些不和睦,没想到这一次居然出手帮了我,当真是有些造化弄人。”
说到这里,周天生也是唏嘘不已。
他也没想到,自己临了摊上这么一个事,胡楚居然会帮他。
要不是胡楚及时救下那个人,只怕他就不是要被流放这么简单了……
“周掌柜,你当时开得方子还记得吗?”
陈河没说什么,开口问道。
在大青龙汤的基础上做一些加减也是正常,每一个医生都会根据病患的不同情况做一些调整。
即便是病症相同,但每一个人的体质是不一样的。
所以在药方的基础上做一些加减也是治病常用的手段。
这一点陈河倒是没有多想什么。
“有的,有的。”
周天生连连点头,随即又尴尬的站在原地。
现在他一身囚服,没有纸和笔,就是写方子,也没法写。
“等我一下。”
陈河嘱咐一声,随后便跑向大牢的前面,从狱卒那里要来纸和笔,递给周天生。
接过纸和笔,周天生把药方写在了纸上,递给陈河。
看了一下药方。
也没什么啊。
剂量虽然有些调整,但都在合理的范畴之内。
就算是那个病人的体质较弱,受不来麻黄加桂枝出汗的过于生猛,但最多就是伤到了津液,按理说也不该严重到差点出人命的程度。
陈河长嘘一声,沉吟了片刻,抬起头,重新看向周天生:“那个病人有药物过敏的情况吗?”
“没有啊。”
周天生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可如果按照你说的那些症状,这样用药也没什么问题啊。”
陈河诧异的看着周天生。
“的确是没什么问题啊,但偏偏就是出事了,此事老夫也不解。”
周天生同样茫然的看着陈河。
看着周天生脸上的神色,陈河陷入了沉默,良久之后才抬头问道:“周掌柜,你那个病人除了在你这看之外,有没有去别的地方,亦或者说同时吃了两幅药?”
中医药讲究十八反十九畏,相生相克,配伍严谨。
若是乱来同时吃到两副相反的药,那是真的要人命的。
“那人有段时间在胡楚那边看过,后来咳症犯了,才重新找我,在开大青龙汤之前我有过嘱咐,切不可两种药一起喝,所以应该不存在姑爷说的这种情况。”
周天生想了想,极为肯定的说道。
“不存在,那最好。”
听到这话,陈河心底也松了一口气,随即又看向周天生问道:“周掌柜,你那病人家住在哪里,你还知道不?”
“这个知道的。”
周天生连连点头。
随即又把地址写给了陈河。
“行了,我知道了,周掌柜,我先去看看,有什么情况再来和你说。”
看完纸上的地址之后,陈河点了点头。
那人也是家也是在康王镇,不过却不是佃户,也不是地主,而是经营着一个店铺,虽然家境算不上殷实,但也不错。
“姑爷....”
看着陈河转身就走,周天生喊住了陈河,脸上有些纠结。
“怎么了?”
陈河回头疑惑的问道。
“姑爷,那人上了年纪,体质本来就弱,如今再经历这么一遭,我估计活不了多久了,姑爷现在去,我怕.....”
说到这里,周天生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周天生虽然没说,陈河却也明白了,转过头笑了笑看着周天生:“你怕连累我?”
“嗯。”
周天生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
那人虽然被胡楚救了回来,但是体质较弱,现在估计已经是命悬一线了。
陈河现在去,万一出了什么事情,只怕真的会受到波及。
陈河笑了笑,抬起头看向周天生:“周掌柜,这方子是我给你的吧。”
“嗯。”
周天生点了点头。
“那你用这个方子净利润有我一半吧。”
陈河再次问道。
“嗯。”
周天生点头,旋即眼神带着愧疚的看着陈河,苦涩道:“我是怕是毁了姑爷的一世清名。”
医者向来注重声誉。
尤其是这个情况下,治得好还行,治不好那一辈子的名声可就彻底毁了。
自从发生这事,他们德济堂的东家小姐也想从德济堂内找那些经验老到的大夫出手,把那人救下,帮他周天生减轻点罪名。
可一个个都推诿不去。
以至于到现在他周天生只能等着这件事盖棺定论,然后被流放而什么事情都做不了。
其实周天生自己也明白。
谁又愿意接受一个苦活累活呢?
反正事情闹得再大也和他们无关。
又何必趟这一趟浑水?
“周掌柜,我这人讲究念头通达,与我无关的事情,我不会去管,但这个方子是我给你的,现在出事了也就与我有关,不试试我于心不安,至于名声之事?”
说到这里,陈河沉吟了一声。
“不瞒周掌柜,在下此生也没打算再从事医道,帮掌柜的你也是念在韵芝的份上,以及之前周掌柜你给我娘治过,如此一来,于我也算有恩。”
“既然与我有恩,这个忙我自然该帮一下。”
“至于名声之事,说实话,在下真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