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早朝,朱厚照精神抖擞显得神完气足。腰里有钱心里不慌,老百姓如此,皇帝也是如此。刘大夏出班启奏:“陛下,小王子已经北返,留下济农巴尔斯博罗特,言五月送来三万匹战马。”
谢迁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刘大夏。小王子一事从未上过朝会议政,怎么就悄无声息的放走了?他一时怒不可遏,冲向刘大夏,手中笏板一下砸在刘大夏脑袋上,打掉他的官帽:“奸贼!竟敢私放小王子?打死你!”
事出突然,包括刘大夏在内,没人能想到,一朝阁老竟然性情刚烈至此!刘健走过来,轻飘飘的拉着谢迁的衣袖:“于乔,怎么能动手呢?”说了一句,竟转身狠狠踢了刘大夏一脚:“滚!国贼!” 刘大夏这时候反应过来,委屈的叫起来:“下官只是遵从圣命,与我无干!”
朱厚照也是连声解释:“谢师傅,是朕嘱咐刘大人如此,不干他的事!”
谢迁抬头,不可置信的说道:“陛下?陛下!如此大敌为何就这样放走?小王子纵横边塞十几年,手中都是大明百姓的鲜血,你!唉,陛下,司马光送还王文韶夺下的土地,你还说司马光是国贼。怎么如今就?先帝!臣有愧啊!”
朱厚照勃然,随即苦笑着说道:“事出有因,谢师傅别急啊!”
刘健冷着脸,一字一句的问道:“事出有因?陛下,臣愚钝,不知何等大事,才能让陛下放走大明最大的敌手?” 朱厚照摇头,一摆手:“刘瑾,把边关急报送过来!刘师傅,亦不刺冲击大同,赉阿固勒呼奔袭鄂尔多斯,草原和大明需要小王子稳定局势。至于小王子,等机械制造局正常运转之后,大量枪炮生产出来,不足为虑!”
谢迁顿足:“陛下,且不说日后,就算机械制造局生产顺利,需要多少国帑?边关将士死在小王子手中有多少?边关百姓哪一个和小王子没有血海深仇?陛下是大明之主,不是草原之主!”
朱厚照再也按捺不住,一拍桌案:“谢迁!朕问心无愧!尔意欲何为?”
谢迁凛然不惧,冷笑一声:“意欲何为?臣想问陛下,不得内阁同意,何来圣旨?”
针尖对麦芒!谢迁表面上是指摘朱厚照放走大敌,实际上是维护文官的地位。而朱厚照此举绝对存在试探之意,看看文官对自己独断专行的反应。 有了阁老带头,处于维护纲常的自觉,很多文官站了出来。闵桂抱拳拱手:“陛下,谢阁老虽说情绪激烈了些,但言之有理。小王子放走是小,乱了规矩是大。陛下登基不久,不明其中利害,请陛下收回成命!”
吴山也站了出来:“陛下,祖宗家法乃一国之本,乱不得啊!”
刘健当仁不让:“陛下,臣等不能奉诏!刘大夏,你竟敢私相相授,该当何罪?”
朱厚照大怒,指着刘健:“刘健!你竟敢威胁大臣,胁迫朕?”
刘健冷笑,竟然摘下自己的官帽,露出一头白发:“日月昭昭,臣受教以来,就一直秉承圣人教诲,岂敢违背纲常,做曹贼忤逆之事?舍生取义,臣以六十有三,就算此刻身死,也是无憾了。” 谢迁也笑了起来,走到刘健身边,也摘下自己的官帽,露出花白的头发:“陛下,谢迁不才,愿与刘大人共进退!束带之后,谢迁无时无刻不记着圣人教诲,天地有轮回,人间有纲常。陛下,成祖设立内阁,所为何来?还不是人君精力有限,政事太多,难免有疏漏?天下从来不是一人之天下,只是一人为天下操劳。陛下啊,小王子算不得什么,但此例不可开,否则后世收拾不住,必定会出现独夫!昔年杨广聪慧,天下谁是抗手?然三征高丽、开掘运河,无人可以阻拦,于是大隋二世而亡!臣恳请陛下,遵循过往的规矩,大明方可长久!”
朱厚照大笑,声音高亢:“谢迁!谢师傅!不以天下奉一人,朕懂!可事有轻重缓急,难道朕非得等到事情不可收拾之时,方能有自主的权利?炜弟曾说,程序正确和结果正确相辅相成,缺一不可。凡事只讲程序正确,就会遗失战机,让事情不可收拾;凡事只讲结果,人心丧尽世风日下,只能等待慢慢死亡。小王子一事朕为何没有事先和诸位阁老通气?此乃军情,阁老可有一人军前效过力?问道于盲,于事无补,请问刘大人,这也是内阁设置的初衷?”
刘健摇头:“陛下,臣非食古不化之人。陛下做出决定,也需事后知会内阁,但陛下并未做到,臣还是刚刚从刘大夏嘴里知道。陛下,是臣等跋扈,还是陛下太过轻忽内阁?”
朱厚照张口结舌,一时间找不到措辞反驳。杨廷和张了张嘴,还是黯然摇头。内阁制乃是文官执政基础,绝对动摇不得!
刘瑾跳了出来,一指刘健:“狂悖!陛下乃是真龙天子,尔等咄咄逼人,当陛下是什么人?刘协吗?” 吴山大怒,走到刘瑾面前,眼神凌厉,吓得刘瑾后退一步。啪!吴山一巴掌打在刘瑾脸上,破口大骂:“此乃朝堂,岂是你等阉贼说话之地?”
刘健、谢迁相互看一眼,都是流露无奈的神色。朱厚照不可置信,随即愤怒的抓起翡翠飞龙笔筒,猛地扔向吴山:“大胆!来啊!拿下!”
李东阳抱拳求情:“陛下,吴山一时激愤,绝不是藐视至尊,请陛下开恩!”
“李师傅,此等狂悖之徒不加以惩治,陛下何以治理朝纲?”刘瑾气的一佛升天二佛出世,又转身跪在朱厚照面前:“陛下,奴婢如何不要紧,可这一巴掌打的不是奴婢的脸,而是···”
“住口!”刘健打断刘瑾的话,叹息一声:“老臣昏悖,近日深感精力不足。恳请陛下,看在老臣多年苦劳上,放老臣还乡养老!”
朱厚照冷哼一声,一摆手:“罢了,放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