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绛阙与其说是在跟朱钦煌讲这些源流,不如说是在跟沁源的大伙讲,来历先说清楚,至于沁源的大家如何看她,那都是另外的事情了。
其实,她的家境身份,本就不适合起义军原本的那一套。
是张执象想走出一条新路来, 给了她一些希望,否则按照以前的方向走下去,她身份暴露那天,也是离开沁源的那天。
且不管她出于什么目的解释,朱钦煌都深受震撼。
他呢喃的说道:“原来商洲也是我大明的……”
不论曾经多么落魄,他毕竟是朱允炆第五世孙, 而且是四代单传,按理来说,他才是大明皇室嫡长血脉, 而非朱棣那个老四!更非嘉靖这个藩王入继的!
所以,哪怕他一介白身,在他心里,也觉得大明是他的。
如此逻辑就很简单了。
大明都是我的,那商洲本该是大明的,又如何能让外人夺去?他下意识的质问道:“商洲百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王绛阙没有义务回答他,而且,她也知道的不多。
宣德八年,第七次下西洋时,郑和遇害,到底发生了怎样的巨变并不为人所知, 宣德十年,朱瞻基便死了, 同样死得蹊跷,英宗继位一直到土木堡。
战争何曾局限于朝堂,局限于中原?
商洲那边定然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如今殷商王室已经不在, 扶桑王室也不在,恐怕就是因为那场巨变。
可以知晓的是,西罗人的崛起,特别是哈布斯堡的崛起与此有关。
自正统二年(1437年),神罗皇帝西吉斯蒙德死后,便一直由哈布斯堡把持神罗皇位,可以说整个西罗洲都在哈布斯堡的统治之下。
随后就是西罗洲不断殖民侵占商洲的漫长历史……
可以预料的是,当年布局这一切的人,试图割据商洲独立,来对抗大明,但遭受了殷商王室的强烈抵抗。
因为殷地安人的“迂腐不堪”,导致那些人用计谋除掉了殷商王室。
什么计谋,大概也能猜想。
宣德年间,朱瞻基还在封赏商洲,只需要以朱瞻基的名义,召集殷商王室,然后布置炸药之类的就可以了……
殷商王室死后,殷地安人的激烈对抗,让他们觉得商洲不可驯服。
才不得已驱使西罗人殖民商洲,并且不断的摧毁商洲的历史, 毁坏他们的文明,让他们忘记自己的来历,忘记中原正统……
等等。
抹除历史,摧毁文明……原来如此。
谋划这一切的,是墨教。
没有比商洲更好的地盘了,那里土地肥沃,资源丰富,人口又多,还是与汉人同源的商人,这是验证文明的最好地点。
如此大手笔的规划,士绅阶级受限于利益的短视,是不可能去做的。
如果是南京在布局,他们大可以皇帝的名义直接派遣商洲总督,去治理商洲,殷地安人并不会抗拒……不,可能早就有行省了,在商洲。
她回忆起曾经看过的西罗人的地图。
那些地图失准严重,谬误很多,甚至将商洲和神州大陆都连在了一起。
现如今看,这些谬误其实也是商洲属于华夏海内的左证,西罗人只听说商洲是大明的,却没有能力绘制出世界地图,才有这种谬误。
例如正德十二年,修道士马丁·维尔德西姆勒所画的世界地图当中,对商洲的诸多标注,都有“PROVINCIA”和“PROVIN”一词,便是行省的意思。
当年大明甚至在商洲规划了行省,派三司官员管理……
百年前的商洲与今天是决然不同的,哪怕殷商王室已经被墨教除掉,哪怕经历了墨教和士绅豪商们的百年摧残,殷地安人依旧进行着抵抗。
而墨教显然对殷地安人的“冥顽不化”已经失去了耐心。
西罗人散布天花,即便不是墨教指使,也至少是他们默许的,否则哈布斯堡不敢伙同许家如此乱来……
而且。
大明有种痘的方法可以救治天花,墨教就没有吗?任由西罗人去屠杀,去散布瘟疫,墨教再登场拯救殷地安人……
倘若如此。
安平所说殷地安人被天花灭绝一事,其实是错的,他所知的历史是被篡改的,田地里的庄稼太密了,可以拔掉一半,但不能全拔掉,墨教并不会彻底灭绝殷地安人,他们要的是驯化。
历史上他们应该是成功了。
但,大明灭亡以后,成为无根浮萍的又岂止那些豪商?西罗人与满清联手摧毁了一切,并合伙篡改历史,才是文明真正的劫难。
西罗人对于殷地安人有什么仇,什么恨,非要赶尽杀绝?
他们宁愿贩卖昆仑奴,也不奴役殷地安人?这是挑食不成?当然不是,而是他们有不得不将殷地安人赶尽杀绝的理由……
但凡殷地安人还留下一本史书,他们的一切谎言就将被揭开。
所以,必须赶尽杀绝。
这也就是张执象不在这里,如果他在的话,他还会告诉王绛阙,西罗人不光杀殷地安人,他们连自己人都杀,都在清洗,1480到1780年,才是猎杀女巫的高峰期……
或许会有人疑惑,难道知晓大明历史,与墨教有关联的都是女人吗?
不,只是女人好欺负罢了。
将所有怀疑可能与墨教有关联,与东方有关联的人,将他们的妻子女儿杀死,就不会再有人敢跟他们有任何联系了,而且这样的反抗力度是最小的。
可以说,是非常“聪明”的手段了……
这从来就是他们清洗敌人的手段,以前可能只是用于对付政敌和异端,后来的主要目的是什么,可想而知。
人类一切现象级的荒唐活动,必然有其背后的利益逻辑。
嘲笑其愚蠢的人,其实自己才是愚蠢的那个。
未来种种……回想起张执象曾经说的,对于墨教未来的猜测,的确,墨教未来是差点成功,但也还是输了,他们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两次了。
不能任由墨教这么下去了。
便是它势力再大,也要面对才行,事到如今,安平也不是没有与墨教抗衡的底气。
“想知道商洲过去百年发生了什么?”
“那便告诉你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