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叶比北野王拓跋烈晚一天到的云州城,也是到云州之后才得知的消息。
小姨受了重伤,他该去探望,可他没去。
在进城后得知拓跋云溪被袭击的事,林叶只是沉默了大概半刻左右,便起身出门。
又一个时辰之后,大福狗仓库。
林叶看向聚集在这的江湖汉子们,抱拳:“请大家帮一个忙,在这云州城里,查一查所有别国来这的人,所有。”
这云州城里,大概也没什么从更远地方来的人,最多的是冬泊商人,其次是孤竹人。
高恭看向林叶,压低声音问道:“如果都查的话,会不会动静太大了。”
林叶道:“去查吧,大一些也好。”
高恭应了一声:“行,小爷你说查咱们就查。”
他转身看向那群汉子们:“这是小爷第一次请咱们帮忙办事,别把是办砸了!”
“放心吧!”
那群汉子们全都看向林叶。
“小爷放心吧!”
他们朝着林叶抱拳,然后转身离开。
半日之后,整个云州城都变得紧张起来,各大江湖势力都觉得事情因为林叶的回归,而变得复杂起来。
到了下午时候,几家江湖宗门的首领坐在一起商议这事,忍不住都把林叶骂了一遍。
“他这算什么?”
“算把咱们架在火上了。”
其中一个说道:“他闹着玩似的搞了一个大福狗,说江湖门派吧,算不上,说商行的,也算不上,可这时候却积极起来。”
“他当然积极啊,他是北野王的座上客,还是拓跋云溪的心头肉。”
“他这一动倒好,现在全城有至少几千个江湖客在查人,我们动不动?”
另一个说道:“我们动了,费力不讨好,我们不动,妈的连讨好都没地方讨,搞不好还会被北野军针对。”
“所以这事,林叶就他妈的是故意逼着我们也动起来。”
“是,大家都看出来了,可你怎么办,真装作看不见?”
几个一商量,最终还是必须动起来,连一个四不像的大福狗都倾尽全力的去查了,他们这些正正经经的江湖宗门不去查,那是不是显得很窝囊,很不团结,也很没有民族骨气?
因为到现在为止,已经有不少人听说了,刺杀郡主的极有可能是娄樊人。
上午,是大福狗的人全面出动,和大福狗有关联的数千江湖客,开始仔细的查问外来客。
到了下午,云州各大宗门的人,也不得不动起来,将门下弟子尽数派出。
只一天,就有无数消息从各处传来,不管是有用的还是没用的,汇聚到各大宗门之内。
城主府。
谢夜阑才从北野王府回来,听闻江湖动静后,脸色忍不住变了变。
拓跋烈回来了,还带回来了冬泊亲王玉羽成匆,如今林叶他们也安然回来,唯独他的人没回来。
这事,其实也就显而易见了。
“世子,这事得想办法应对。”
那个看起来气质淡雅,偏偏性格还有些冷傲的女子在谢夜阑身后提醒。
谢夜阑回头看了她一眼:“如何应对?”
他有些懊恼:“这个林叶,一回来就发动江湖势力,把这事说成了大玉江湖的脸面事,现在全城的江湖客跟吃了药一样去翻找娄樊谍子。”
顾铁道:“这个林叶,怎么会安然回来的?修先生亲自出手,不该有意外才对。”
谢夜阑:“那个庄君稽不是和林叶一起回来的吗?”
顾铁道:“以庄君稽现在的实力,绝不是修先生对手。”
她微微皱眉道:“修先生的事可以放一放,世子殿下刚才说,这个林叶,一回来就把事搞成了对抗外敌......所以娄樊人是不可能藏得住了。”
她看向谢夜阑:“要不要先下手?”
谢夜阑沉思片刻,点头:“去告诉千无密,把事办好。”
顾铁俯身:“世子放心,千无密出手,不会留下隐患。”
谢夜阑哼了一声:“他难道不是刚刚给我留下个隐患?”
顾铁楞了一下,没敢接话。
这计划,是她制定的。
要想除掉拓跋烈,杀了这个人,其实并不能满足谢意的欲望。
如果拓跋烈死了,哪怕是被刺杀的,谢夜阑要去接管北野军大营,也绝无可能。
所以拓跋烈必须得有一个臭名,让谢夜阑接管变得顺理成章。
杀拓跋云溪。
那些娄樊刺客只是刀,被利用的刀。
拓跋云溪一死,如果拓跋烈信了这是娄樊人所为,以拓跋烈对他妹妹的在乎,他一定会报仇。
如果拓跋烈会私自调动北野军北上,那这个罪名,谁也救不了他。
如果拓跋烈不信这是娄樊人主谋,最终查到了和谢夜阑有关,他也一定会杀谢夜阑。
杀世子,自然也是大罪,因为谢夜阑不可能把勾结娄樊人的证据让拓跋烈拿到手。
谢夜阑经过千百次推演,唯一能让拓跋烈方寸大乱的,只能是拓跋云溪死。
这个女人一死,拓跋烈就会变成了一头疯了的狮子,他会胡乱咬人。
杀拓跋云溪是这计划的第一步,让拓跋烈背上谋 背上谋逆的罪名是第二步。
这第二步,其实比第一步要容易多了,毕竟拓跋云溪可不是那么好杀的。
为了对付那六尊青铜战甲,顾铁就几乎想的头都要炸了。
这件事,谢夜阑盼着北野王府去查,因为这个局里,知道娄樊人是被谢夜阑利用的,只有一个人。
这个人死了,不管北野王府怎么查,最终查到的真想也会指向歌陵。
这个真相就是,假扮成娄樊人杀拓跋云溪的那些刺客,是玉天子安排。
目的,当然是促使拓跋烈私自率军北上,以此来为拓跋烈定罪。
如果查到这,拓跋烈还不造反的话,谢夜阑倒是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因为千百次推演后,得出的唯一结论就是,只要查到是玉天子暗中安排,那拓跋烈必反无疑。
谋反大罪啊,每一个参与之人,都要株连九族。
到时候,看起来对拓跋烈忠心不二的北野军,也必会分裂。
谢夜阑需要十万北野军么?
当然需要,可若真没有十万北野军,五万行不行?三万行不行?
行。
哪怕他真的只带着三万北野军回歌陵,朝中有万贵妃撑腰,在玉天子驾崩之后,谁能阻他?
谢夜阑沉思了片刻后,最终觉得,那个知道几乎全盘计划的人,是时候去死了。
顾铁领命出门,很快就离开了城主府。
整个白天,云州城都像是一锅烧开了的水,不停的翻腾。
所有从域外来的人,不管是商人还是游客,一天之内,都是几次被盘问。
他们也怒,怒玉人不好客,更怒娄樊人可恨。
娄樊人也怒,他们用了许多年时间,才在云州城里构造出来的密谍网络,极有可能在一夕之间就被摧毁。
因为刺杀拓跋云溪的那些家伙,真的不是他们娄樊人。
可他们连辩解都不能,难道要他们跑去北野王府亮明身份,然后解释说跟他们无关?
夜深。
一辆马车在高宅大院门口停下,哪怕是到了门口,几名护卫也没敢大意。
他们全神贯注的戒备着,唯恐这个时候出现什么意外。
今天的云州城实在是太乱了,一锅开水,谁沾上都会烫个泡出来。
府治金胜往从马车上下来,往四周看了看,眉宇之间也满是担忧。
他急匆匆的进了门,身后的护卫用最快的速度把府门关闭。
家就是这样,回家,关门,就仿佛进了一座坚不可摧的堡垒,心里会莫名踏实下来一些。
金胜往回到书房,见书房的灯火亮着,眉头皱的更深了。
他硬着头皮进门,书房里,那个只看一眼就会让人沉沦的女子,本不该出现在这府治大人的家里。
因为她是这云州城里,三十二家青楼都算上,也无一人可撼动其位的花魁。
明明是人间绝色,可她的名字偏偏叫做颜无色。
原本,锦玉楼只能算是这云州城中青楼水准的二流。
正因为几年前有了她,锦玉楼的声望便节节高升,到现在,锦玉楼便是这行业的龙头。
云州城里的人谁不知道她的名字,也都知道,并不是你出得起价钱,就能在锦玉楼里见到她。
云州城里的人谁不知道,府治金大人从不去那中烟花之所,十余年为官,这一点无可指摘。
所以,谁又能相信,这花魁如今就坐在金大人的书房里,像是回自己家一样。
金胜往进门后看了看那女子,然后皱眉道:“哪天你都能来,唯独今天你不能来,外边人多眼杂......”
颜无色道:“正因为今夜人多眼杂,所以谁会注意我?所有人,都去翻娄樊人了。”
金胜往:“那你更不该来。”
颜无色:“我不来,你自己能撑得住?”
金胜往:“你来了,不过是多死一人罢了。”
颜无色道:“倒也不一定。”
她起身,走到书房窗口往外看了看:“若我是谢夜阑,今夜就一定会杀了你。”
金胜往:“如果我活着那么没价值,他在计划一开始就要杀了我。”
颜无色耸了耸肩膀,并没有接话。
良久后,她问:“他看出你身份那年多大?”
金胜往:“十一岁。”
颜无色:“十一岁,便看出来你是娄樊人,但却并不检举你,而是留着你,这等心机......真是令人害怕。”
她回头看向金胜往:“你当年去业郡王府的时候,是不是还有些得意?觉得没有人会怀疑,一位郡王府里的教书先生,还是个落魄之人,会是娄樊人。”
金胜往不说话。
他一闭上眼睛,就能想到那个十一岁的孩子,用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他的样子。
金先生,我不会去告发你的,因为我觉得金先生是个好人。
我不但不会告发你,金先生若得中举,我还会想办法帮你做官,虽然我父亲就是个笑柄,可这里毕竟是王府。
所以金先生今天也算欠了我一个大人情,以后我需要金先生帮忙的时候,金先生可不要推诿。
那个十一岁的孩子,看似满眼都是天真无邪。
可越是这样,越是让人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