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们是传的沸沸扬扬,但林叶还真不至于在奉玉观门口骂街。
他只是站在奉玉观门口,不管谁请都不进去,只说让老张真人出来相见。
连大礼教神官尚清讫都过来请了他两次,他是真的一点面子都不给。 最终,掌教真人也真的出来亲自见他,这事才算是告一段落。
但林叶还是不进奉玉观,掌教真人问他要如何解决此事,林叶就说要明日一早在朝堂上当众来说。
掌教真人竟是允了他,说好明日一早去朝会。
掌教真人,几十年都没有参加过朝会,他上一次上朝还是天子父亲在位那会儿呢,当然天子即位的时候那不能算。
到了夜里,就有人来求见林叶,显然是为上阳宫来做说客的。 但也很显然的是,掌教真人才不至于托人来做说客劝劝林叶。
多是想趁着这个机会表现一下自己的,想在上阳宫那边落个好处。
可他们也不想想,林叶这次头铁的厉害,连掌教真人的面子都不给,会给他们这些初次见面的人什么面子?
有人当场恼羞成怒,说林叶得理不饶人,林叶说既然得理为什么要饶人?
第二天一早,原本这可不是大朝会的日子,但因为掌教真人要来,天子下令在歌陵的五品以上官员全都要来。 清晨鼓鸣之后,文武百官鱼贯进入大殿。
天子落座之后,百官叩拜起身分列两侧。
天子也不想绕圈子,直接就让人议都护大将军林叶遇袭之事。
就在这时候掌教真人来了,天子从宝座上下来,亲自迎接出大殿之外。
回到大殿上,天子让人在龙椅一侧放了座位,掌教真人也坦然落座。 “林叶。”
天子往下看了看后说道:“是你把掌教真人请来的,你昨日执意要在今日朝会来说的事,现在可以说了。”
林叶上前,先给陛下行礼,再给掌教真人行礼。
“臣想请问,昨日臣的部下带进歌陵的那些刺客尸首,上阳宫可否已经查验过。”
掌教真人回答道:“身份不可查明,但衣着装束确实是护教黑骑,护教骑兵的甲胄特殊,难以作伪,所以我所判断,半路行刺都护大将军的应该就是不知是何处分座的护教黑骑。” 他是掌教真人,他若说不是,那就是不是,谁也不敢说他说谎,但他回答的便是如此坦荡。
掌教真人道:“此事陛下说过,已交由大理寺查办,上阳宫内,也会尽快调查出一个结果来。”
林叶大声说道:“我非故意刁难真人,但我想请问真人,云州城天水崖被毁之前,司座神官聂无羁在天水崖外遇刺,行刺他的也是护教黑骑,这事掌教真人是否知晓。”
掌教真人点头:“我已知晓。”
林叶继续说道:“先在云州行刺司座神官,又在半路行刺我,虽都未得手,可此事均涉及上阳护教黑骑,掌教真人觉得,该如何查处?”
掌教真人道:“你们也该知道,护教黑骑,非我上阳宫弟子。”
这句话一说完,满朝文武已经有人开始兴奋起来,因为事情马上就要变得刺激了。
上阳宫的护教黑骑,是太祖皇帝对上阳宫的恩赐。
护教黑骑虽然是归上阳宫调遣,但黑骑不是由上阳宫的人亲自挑选出来的。
简单来说,护教黑骑是朝廷配给上阳宫的护卫。
以军队保护上阳宫各地分座,是为了彰显上阳宫的特殊地位。
林叶道:“所以真人的意思是,护教黑骑,其实已不受上阳宫的管制?”
掌教真人道:“护教黑骑按照道理来说,归兵部节制。”
林叶点了点头,转身看向天子大声说道:“臣请旨,裁撤上阳宫各地分座护教黑骑,所有人调入歌陵接受查问。”
把上阳宫的护教黑骑裁撤掉,且不说是不是削弱了上阳宫的实力,对于上阳宫的威严来说,是实打实的被冒犯了。
天子脸色明显往下一沉:“林叶,你有些过分了。”
林叶还没说话,掌教真人在旁边微微俯身道:“臣以为,都护大将军所言有理。”
天子道:“护教黑骑是太祖皇帝所赐,怎能随意裁撤。”
掌教真人道:“裁撤放在一边,但此事重大,确需谨慎对待,不如将各地分座所有护教黑骑全都调到歌陵来,若其中果真藏有歹人,一是不敢来歌陵,二是来了也必能被查出来。”
天子沉吟起来,似乎是有些犹豫不决。
林叶道:“不只是上阳宫各地分座的护教骑兵,每年为上阳宫选拔黑骑的兵部官员,也要查办。”
天子脸色明显更寒了些。
“林叶,朕知道你半路遇伏心里委屈,但案子该怎么查朕已经交代下去,你如此咄咄逼人,是不信上阳宫也不信朕的兵部?”
林叶俯身:“臣,确实不信上阳宫,也不信兵部,但臣坚信陛下会给臣一个交代。”
天子冷声道:“你是想查查文武百官中有多少想杀你,还是想查查是不是朕安排人杀你?”
林叶道:“臣若有错,国法可惩,臣若死罪,陛下可杀。”
一瞬间,整个大殿的气氛都变得有些凝固了。
这个林叶,今日看来就算是顶撞天子,也不肯善罢甘休了。
“好。”
天子声音森寒的说道:“既然如此,朕就答应了你,且看看是不是这满朝文武,都有要杀你之心!”
林叶俯身一拜:“多谢陛下恩典。”
天子冷哼一声,起身后朝着掌教真人说了几句什么,然后竟是直接走了。
他起身一走,掌教真人也起身离开。
大殿里的人们站在那,看着林叶这个莽夫,不少人心中对他竟是还不得不有了几分佩服。
因为他遇袭的事,陛下已经安排大理寺调查,上阳宫也在安排人去调查。
可他硬生生逼着上阳宫把各地分座的黑骑全都调到歌陵来,还要查兵部的官员......
真的是,很刚。
天子脸色阴沉的离开了大殿,从大殿侧门一出来,天子就微不可查的嘴角一扬。
这个家伙,总算是明白了朕想让他干什么。
早前,在天子得知聂无羁在天水崖外边遇袭的时候,就知道这事和兵部里某些人必有牵连。
可是这个事,毕竟算是上阳宫的内部事,他是天子,他也不好大张旗鼓的查。
兵部有多重要,连不懂得什么政务之事的百姓们都知道。
那些家伙能把手伸进上阳宫,绝对离不开兵部的安插。
“林叶跟上来了没有?”
天子轻声问了一句。
古秀今连忙俯身道:“大将军没有跟上来。”
天子哼了一声:“让他跟过来,别装傻。”
不久之后,御书房。
林叶到了门口,可陛下却不叫进,只是让他在门口等着。
林叶知道这戏还得演,怎么也得让人传扬出去,他在朝堂上倒逼天子,天子大怒。
他若跟过来就直接进了御书房,那谁信天子是真的大怒了?
天子把他叫过来,根本不是要和他说什么事,就是单纯的让他在外边罚站。
林叶为什么没有直接跟过来?还不是因为他知道自己肯定会被罚站......
天子是老狐狸,林叶也不嫩啊。
到了天都要黑了,古秀今从御书房出来,微微俯着身子对林叶说道:“大将军请回吧,今日陛下不得空见大将军了。”
林叶一听,心说那可真是太好了,总算是挨到了这解脱的时候。
可他还是一脸严肃的说道:“请公公帮我在陛下面前说句话,我想见陛下。”
古秀今心说还是咱大将军会来戏,说来就来。
可他一脸为难的说道:“天快黑了,宫门也要关了,陛下辛苦了一整天,还要去贵妃那边,是和贵妃约好了的事......我看,大将军还是明日再来吧。”
林叶一脸那可真是太可惜了的表情,只好不情不愿的离开了臻元宫。
一出宫门,他就看到辛先生等着他呢,林叶一扭头就想往别处走。
辛先生上前,也不管当着多少人的面,直接在林叶屁股上给了一脚。
“你现在还真是不把我当回事?”
辛先生就差上前揪林叶耳朵怒问了,这一脚虽然没发力,可在宫门外踢封疆大吏屁股这事,也足够让人觉得震惊了。
也许用不了多久歌陵城里那些大人物们就都知道,辛先生恼羞成怒,在宫门外等着林叶质问。
林叶连忙解释道:“怎么敢不把先生当回事,只是事出有因......”
辛先生道:“给我滚到我马车上来,不给我解释清楚,今天你休想回去睡觉。”
林叶连忙跟着辛先生上了马车,弯着腰一溜小跑,态度是真谦卑。
“这事,其实陛下早就想查了,但陛下之所以等到现在,是因为其中有个不合理的地方。”
林叶解释道:“护教黑骑这么隐秘的一招,将来是有大用的,那些人为了区区一个聂无羁就暴露出来,是不是显得有些草率了?”
聂无羁就在马车里呢,咳嗽了几声,意思是好歹把我也当个人物好不好,不尊重也就罢了,还区区一个聂无羁......
林叶看向他:“司座神官不要在意,区区一个这四个字,其实没说错。”
聂无羁:“你不如不解释。”
林叶道:“他们宁愿把黑骑暴露出来,为何?”
辛先生道:“他们想削弱上阳宫?”
林叶道:“削弱先生你。”
辛先生微微一怔。
林叶道:“先生在成为掌教之前,护教黑骑被砍掉了,百姓们若得知,对上阳宫声望影响会有多大?”
辛先生:“那你为何还要配合那些人?陛下若非如此考虑,早就已经查办此事了,就是不想毁了上阳宫声誉才一直压着没办,你一来就把此事给闹的人尽皆知,你!”
说到这,辛先生楞了一下。
然后看向林叶,语气忽然间就柔和下来。
“你......真可怜。”
林叶叹道:“看来先生,总算是体会到了我的不容易......陛下一直都压着此事不查,非得等到我来了才查,不就是缺个背黑锅的么......”
辛言缺:“如此说来,伏击你的黑骑......”
林叶扭头:“我不知道。”
辛言缺伸手把他脸扭过来:“你真不知道?”
林叶:“我不知道是谁安排的......先生你问陛下去啊,问我做什么。”
聂无羁:“噫......连陛下都敢如此出卖,你也真称得上乱臣贼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