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咱们都是骑虎难下，那厢朱越肯定不敢否认说过要收溪儿为弟子的话，否则就坐实了舞弊的传言。可他若是当真认下，咱们该如何？到底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大长老也觉得此事有些棘手了，兜兜转转，竟然将难题丢到了他们孟氏的头上。
“这招祸水东引确实毒，但也的确是解决苏氏危机最快且最佳的手段。”
看着大长老感慨万分，孟顺林也是叹了口气。
他沉思了片刻，道：“皇上也未必就会信朱越，其实只要稍作思考，就能发觉其中的真正意图。”
大长老颔首，“皇上的确不会信，他不信朱越会想收溪儿为弟子，因为溪儿与他根本不熟。可他也不会信朱越会舞弊，身为太傅，怎么可能这么蠢？否则当年也不会成为太子太傅了。”
孟顺林有些迷糊了，他看向大长老，期待后话。
“然而皇上一定会起疑心，他觉得朱家有了异心。”
大长老之前一直在想朱越的目的，按理说，之前身为太子太傅的朱越，不可能这么不懂规矩。
那就只有一个原因，他也是参与谋划中的一员，目的是掩盖真正的意图。
孟顺林不禁好奇地问道：“那您觉得，朱太傅这么做的目的到底为何？”
大长老却是将手中的拐杖往地上狠狠一杵，“或许这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即便此次苏氏不反击，苏氏也不会有大碍。而朱越的目的，便是投名状。”
孟顺林闻言便仔细推敲起来，片刻之后，他才瞪大了双眼，震惊地道：“您说他这么做，是朱氏要站队了？”
看着大长老点了点头，他依旧有些不敢置信地道：“可这些事当真在他的计划之内吗？我觉得不太可能，他以为他能算无遗策？”
大长老却是摇头叹息，“他确实不能算无遗策，但他的目的，怕是成了大半。”
“当然是要拖三皇子下水，又或者是另外一位无辜的皇子。凭他是谁，只要不是他要投靠的那位就成。他了解皇上的脾性，知道皇上多疑，那位皇子必然要受到皇上的猜疑。”
孟顺林闻言沉默了，朝堂上当真是风谲云诡。让人看不到的利刃，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割向你了。
“可他们没料到，苏氏居然自救了，也将四皇子拖入泥潭，他的目的就达到了。”
大长老思忖良久，突然眼中精光一闪。
孟顺林片刻之后，才问道：“那您觉得，他背地里投靠了谁呢？”
“朝中一共五位皇子，谁又知道呢？反正不会是三皇子就是了。”
大长老摇头，而后声音变得沙哑起来。
“老夫倒是觉得，苏氏对此次的应变，说不定苏轶昭有参与。”
大长老眯着眼，这真的是苏文卿的手笔吗？他怎么觉得苏轶昭比他父亲要危险地多，简直诡计多端。
......
朱越看着眼前长长的台阶，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
他快速往上爬着，心中却在思量，接下来该如何应对。
事态的发展，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他必须重新调整，可皇上似乎没打算给机会。
朱越在朝为官时，不但是太子太傅，还是礼部尚书。
当年皇上还是太子之时，自己就是皇上的簇拥者。
直到皇上登基，他辅佐了五年，便提出告老还乡。
皇上感念他已经年迈，这才准他致仕，却依旧有着宫中行走的权力。
这一刻朱越想地很多，往日那长长的阶梯总感觉很漫长，可今日却尤其短暂，眼看着大殿近在眼前。
他在礼官的唱喏声中，又重新踏入了这座熟悉的大殿。
“臣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朱越叩首，态度极其恭敬。
“老师请起，无须行此大礼！”皇上的声音依旧十分温和，众人闻言便是心头一跳。
“朕听说你们书院出了个神童，很得你欣赏，你预收他为徒，可有此事？”
皇上在和老大人寒暄了两句之后，便切入了正题。
朱越摇摇头，“皇上指的可是苏寺卿大人家的孙儿？之前臣确有此意，可此子已经拜书院李授之为师，臣岂可夺人爱徒？虽然遗憾，但也只能不了了之。”
苏锦荀眼皮一跳，却依旧面色如常。
皇上的语气依然温和，可眼中却泛出冷意。
“哦！那倒是遗憾了，可朕又听说，您又看上了那孟氏小辈孟令溪？您可是想收关门弟子？”
朱越心中一紧，他了解皇上，知道皇上这是对他起了猜疑。
就这么一会儿迟疑，大殿内众人都在屏息等着朱越的回话。
大殿内一时间针落可闻，朱和谦的双脚微微一动。
然而此刻朱越的声音再次响起，“的确！臣如今日子过得悠闲，可皇上您日理万机，求才若渴。臣想着，若是能教导些可用之才，替皇上您分忧，也算臣的一番心意。”
他这话让在场众人脸皮微微一抽，而后都心中鄙夷不已。
“苏轶昭也好，孟令溪也罢！都是臣欣赏的后辈！”
这个锅，他不得不背！
他的计划被打乱，苏氏给他出了难题。
不过后来他也想通了，孟氏要崛起，自己拉拢孟氏，也不失为一大助力，这是掉进怀里的馅饼，自己也就不再推辞了。
可朱越哪里知道，此刻列首的首辅鄂崇明，却是心中起了猜疑，并对他心生不悦。
孟令溪是他看好的关门弟子，本想等孟令溪考上秀才之后，他就将其收为弟子，时机刚刚好。
可谁知这老匹夫居然要出来截胡，那让他怎么容忍？
“皇上！可臣却听闻首辅大人写信给北元府知府廖海图，信中对苏轶昭赞不绝口，未免有其他的意图啊？”
工部右侍郎赵士勉再次出列，他捏了捏袖中的书信，正打算找个机会拿出来。
“太傅大人一向惜才，朕也是知晓的。此事太傅大人已经给朕禀报过，朕之前还说他多心，却是不知，你们要拿此事做文章。”
皇上突然开口，却是让大殿内众臣噤若寒蝉。
他们实在没料到，皇上竟然会这般袒护朱越。
赵士勉此刻只觉得袖中的书信滚烫，似要灼伤他的肌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