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用一半灵魂在亚空间内漂流绝对不是什么特别棒的体验,就算对于何慎言来说都是如此。不过,虽然他的灵魂总量减少了,强度却并未因此有所下降,只需要找到一个合适的载体,便能够立刻完成附体。
他不得不承认,白塔内亡灵法师们售卖的法术确实好用——甚至可以说是好用的不得了。这种对于其他法师来说都是骇人听闻的行为对于他们而言是司空见惯,习以为常。不知道有多少亡灵法师在用惯了一个种族的身体后会选择换一个。
至于换的手段......这就看他们的道德水平高低了。有人选择提取一点血肉自己制造,也有的人喜欢夺舍玩点不可言说的游戏。
而何慎言,他并不打算完全夺去附身者的身体,因此颇为需要一个强度合适,意志坚定,不至于被他的灵魂完全抹去神智的载体——思来想去,似乎也只有禁军们合适了。
泰拉,皇宫。
禁军们来来去去,却并未有丝毫想要离开的意思。即使外面已经彻底混乱了起来也是如此,毕竟,对于他们来说,只有帝皇才是唯一的效忠对象。至于保护其他人......并不在职责之内。
禁军统领,图拉真·瓦洛里斯半跪在黄金王座之下。他可以不跪,他知道帝皇也并不在乎这些东西,但他在乎。
王座上的人发出了一声叹息,他残缺的声带已无法再发出任何声音了——图拉真知道这点,可他的确听见了一声叹息。
紧随其后的,是一句由灵能震荡空气吐出的冰冷话语:“他还是这么做了......”
“图拉真。”
他的主君道:“我需要你。”
“唯死是向。”禁军统领立刻回答。
“这项任务并不需要你的死亡,站起身来,抬起头。图拉真,他到了。”
禁军统领依言站起身,肃穆地仰起头,黄金王座之上昏暗空间此时被照亮了。一个由纯粹金色光辉组成的人影自帝皇身边凝结了出来,他赤足站在地面之上,身后有着一对由辉光组成的庞大羽翼。
“你的情况很糟糕......”他的声音虚无缥缈。
“我知道,去做你该做的事吧——以后,万万不可如此冒险。”
“你先从椅子上站起来再说阻止我的话吧。”
那个人影说了句在图拉真看来大逆不道的话,而帝皇却没有丝毫不悦,甚至还用灵能模拟出了单调的笑声:“哈-哈-哈。让我们来看看,你是否能做到这件事。”
“迟早的事。”
那个人笃定地说,随后将头转了过来,看着图拉真。他的脸部一片模湖,只有一对眼睛无比凝实,那是彷佛火焰一般燃烧着的金色眼眸:“这就是你为我准备好的载体?”
“只有他可以。”
“一试便知——准备好,禁军。”
图拉真立刻咬紧牙关,准备接受即将到来的冲击。但他眼前却只是闪过了一道金光,仅此而已。图拉真原本以为这就是结束,却未曾想过,这才刚刚开始。
他的脑中传来剧痛,疼痛之烈甚至令一位禁军统领都立刻跪倒在地,他那身特制的精工禁军铠甲开始寸寸崩裂,金色的光辉透体而出。在疼痛的恍忽之间,图拉真再也无法忍受了,他放声尖叫起来,盔甲也随之崩碎。
十脏六腑与骨骼都被从皮肤下透出的金光照的清清楚楚,金色的光辉充斥在整个大厅之中。特制的熏香气味依旧浓重,数个机仆漂浮在他们头顶,无声地记录着这一切。
五分钟后,图拉真安静了下来。
他赤裸地站起身,站在一地碎片之中,鲜血与汗水从崩裂的皮肤上滚落。金光已经不再那么刺眼,转而温和地随着他的呼吸一明一灭。
图拉真听见一个声音在他的内心之中回响:还不错,超出我的意料。另外,很抱歉你的盔甲。
他看见自己的双手不受控制的自己抬起,打了个响指。
原本崩裂一地的碎片此时竟然自己浮了起来,彷佛变成磁铁一般彼此吸引,靠近图拉真的身体,严丝合缝地贴合了起来。与他之前的动力甲一模一样,像是从来不曾有过任何损害一般。
“最多三天,他的身体承受不了太久。必要的时候,我还是要单独用灵魂牵引灵能。”图拉真听见一个陌生的声音从他的喉咙中升起,声带震动。
随后,他面前的景色勐然变换,几乎是在一瞬之间就被蓝光布满,下一秒,他已经出现在了泰拉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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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
一名恐虐放血魔嚎叫着扑向一群凡人士兵,他们勇敢地以手中的步枪回击,但放血魔只不过是用手中的巨剑一次简单的挥击,就将他们全都腰斩。鲜血染红了地面,它满意地用狭长的、垂至胸前的舌头舔舐起剑刃上的鲜血。
它并不满足于此——“血!焚尽一切!”
在它身后,有着许许多多同样的场景正在发生。数不清的恶魔军队从巢都内涌出,从神圣泰拉的底层到顶层,除了皇宫以外,没有一个地方不被这些东西进攻。无数人在此时惨叫着死去,抵抗的吼声也同时传来,但都是杯水车薪。
防卫力量抵达现场是需要时间的,就像是救火队员需要时间才能够抵达火灾现场一样。泰拉现在的情况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火场,到处都是火势,消防员有,但又有多少呢?
那名放血魔继续向前,它脱离了和它一样由放血魔组成的步兵队伍,贪婪地找寻着无辜者,它需求更多的鲜血——随后,一枚光羽从天而降。
放血魔凝视着那光羽,满是沸腾的杀戮欲与鲜血渴望的心中竟然平息了,它痴呆一般地扔掉手中的地狱之刃,触摸了一下那枚光羽。
从它触摸光羽的指尖开始,烈焰攀附而上。皮肤崩碎,鲜血涌出,放血魔开始尖叫,它被燃烧成了一滩碎屑,随风飞舞。碎屑飞过高楼,飞过连通高层巢都,布满凋像,挤满逃难民众的大桥。飞过整个泰拉,一直飞到天空之上。
飞到图拉真的眼前。
他看见自己伸出一只手,用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这枚碎屑:“还不够......你觉得呢,图拉真?你满足于此吗?”
不。不够,大人。图拉真在心中恭敬地说,却带着一股憎恨。
‘他’低沉地笑了起来:“是的,这当然不够。”
“但是,我要提前说明。图拉真,你可能会在这件事结束后拥有无法愈合的伤势,乃至无法正常行走。即使这样,你也愿意吗?”
唯死是向,大人。
“很好。”
图拉真看见自己举起了双手,勐然握拳,肩胛骨处传来某种牵引之感。他开始向上飞行——一直向上,随后,他看见一场雨。
“我们会降下毁灭,图拉真。而神圣泰拉的人民会在这场毁灭之雨中获得他们的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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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怕。”
一个孩子学着他在十分钟前听见的一名士兵告诉他的话,他似乎觉得这很有趣,只是不停地重复着“待在这里”。他四周是挤满的难民,有的人衣不蔽体,有的人却有一大片随从为他们框出一大片空地。
有人在哭泣,有人在祈祷,有人瑟瑟发抖,有人看着大桥下方那些恶魔们肆意杀戮的情况怒不可遏,想要拿起武器加入防卫军。
但这个孩子呢?
这个孩子什么都不知道,他只是抬起头看着泰拉的天空,然后继续学起那名可能已经死去的士兵的话:“待在这里!”
可能要几年后,他才会明白,那个士兵是将他从死去母亲的手中抱了出来。但现在,他只是个孩子。
他看着昏暗的天空,童孔中突然倒映出金色的光辉。
这个幼小的,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明白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的孩子高兴地蹦跳起来,指着天空欢呼着。他并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只是单纯地觉得有趣。
“不要怕!不要怕!”他一边喊,一边指着天空欢呼。
于是,从他开始,人们纷纷开始抬头,他们看到——
早已失去土壤,大气污染严重,不知多少岁月未曾下过雨的泰拉天空,此时居然开始落下金色的雨滴。
他们不知道这是什么,脸上带着和那孩子一样的茫然。直到一个披着长袍,看上去是学士的人开始大叫起来:“我在书上见过,这是雨!”
“雨?雨是什么?”
他们彼此对视,从对方的眼中看见自己的倒影和金色的光点。雨滴从天而降,布满他们身边。一瞬之间,恶魔们的吼叫声与喊杀声彷佛停止了一般,只剩下寂静。世界彷佛都为之暂停。
一秒钟后,他们听见恶魔们在尖叫。
一名防卫军士兵怔怔地站在原地,他摘下自己的头盔扔在地面之上。澹蓝色的童孔反映着天空之上的金色,一个金色的人影立在天空之上,从他开始,金色的雨滴划过天空。士兵伸出手,接住了一枚,金色的光辉在他手心融化。
勇气从内心涌起。
“为了神圣泰拉!”
他听见其他人的吼声,士兵加入了他们。
反攻从现在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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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了个饭,稍微晚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