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瑶忍着心下蚀骨的痛意,困惑不解的问,“王阿姨,你在说什么呢,什么叫我母亲出殡我先生来过一次……谁来的?就连我也是今天才知道我母亲去世的消息。”
听她这么说,王阿姨也有些糊涂了,“没错啊,是他自己说的,说你们快要结婚了……就是他派人给你家里送你们结婚的喜帖,这才知道你家中遭了难……你继父的遗体被他给扔到后山喂狗了,就单单就把母亲和弟弟的遗体火化以后,给厚葬起来,不仅如此,他还出钱给我们家乡又是修桥又是修路的呢。”
宁瑶心里忽然掠过一抹人影…… 她试探的问,“王阿姨,您知道他叫什么吗?”
“我也都是听人说的,他好像是姓什么……容……对!没错,姓容!”王阿姨几乎是确定的说,之后又有些狐疑的看着她,“你真不知道吗?那这个人可奇怪了!把你母亲厚葬又不告诉你她的死讯,又给我们家乡投资那么多钱……你说这人他图什么呀!”
宁瑶记得,骗他结婚的前夕,她当时只是为了搪塞他,说了句自己想家里人了。
他当时就说,次日就派人去把她家人都接过来。
她赶紧拒绝说不用。 因为她本就没打算与他结婚。
宁瑶还以为这件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了,哪能想到背后还有这样的后续。
她居然一点也不知情……
他明明做了这么多事情,却没有告诉她,为什么?怕她知道后会难过?所以宁可将她蒙在鼓里,让她继续做一个狠心的、一无所知的人?
宁瑶深吸一口气,原以为昨晚闹的那么一出,她和他之间就扯平了,却不想,她竟还欠着他…… 宁瑶不得不承认,做一个无情无义的人的确是要轻松快乐很多。
在来之前,她怀揣着报复的快意,可来了之后,看到了赤裸裸的真相,她满心疮痍,悔恨不已!
她恨自己迟钝!恨自己不懂母亲的言外之意和良苦用心!恨自己居然误会了母亲这么多年……
还幼稚的想着报复她……
她或许是没有能力给她一个温暖的家,可是这样一个愿意以自己的痛苦去换取她平安无事的人生的女人,她有什么资格去恨她。 宁瑶呼吸都变得微弱而艰难,一颗心抽搐着痛,只能攥着苏巍州的衣领哭得昏天暗地来缓解这种感觉,几次哭晕过去,醒来后又接着哭,任谁劝都没有用。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在。
此时此刻,除了眼泪能够宣泄这一切,别无其他。
临行前,宁瑶想做一件或许在外人看来非常大逆不道的事情,就是将她母亲的坟墓挖开,把她的骨灰盒取出来带回市安葬。
宁瑶依稀记得她来市之后,每次与母亲通话聊起大城市的种种繁华与开明时,母亲虽然没有明说,但她能听出母亲只言片语间传递出来的向往与羡慕。 她告诉母亲,大城市的女人可以不用这么早结婚,找不到合适的甚至可以不结婚,结了婚也可以选择不要孩子,也可以随时离婚,总之怎么快意怎么来,也不会有人说闲话。
母亲诧异的说,还可以这样吗,真是新奇。
她说,这里的男人虽然也有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不过有一部分男人会主动承担做家务,带孩子,不会认为这是女人天生该做的事情。
母亲说,那你以后也要找一个这样的老公。
她说,这里处处是高楼大厦,满大街都是打扮时髦的帅哥美女,也不缺乏靓阿姨帅老头,你赶紧把继父踹了,来我这儿我帮你物色一个老帅哥……
母亲说,你这死孩子,自己擦亮眼好好给自己物色一个就行,我这辈子啊,就这么得过且过吧。
宁瑶想,母亲不会怪她的,她不会喜欢这个困了她一辈子的地方,不会想要到死还被困在一方天地,困在这座封建,贫穷,落后,女性得不到最起码尊重的小山村。
就当她准备挖坟掘墓时,王阿姨拦住了她,“不用了,你想到的这些,你先生……哦不,是那个容先生都替你想到了。他把你母亲的骨灰盒带去市安葬了,现在这里面葬的不过是你母亲生前的几件衣裳罢了……”
看着眼前这座阔气的墓碑,宁瑶有些不能理解,“既然如此,为什么大费周章的建这么好的墓地,却是只在里头葬几件衣服?”
“看来你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啊,”王阿姨向她解释,“容先生给咱们乡修桥修路,都是以你母亲的名义做的,你母亲现在可是整个村的大功臣呢,所以大家伙合伙出钱给她整了一个墓地,就是为了留个念想,以便日后清明忌日,可以祭奠怀念她。”
容轩……怎么又是容轩……
她到底还要欠他多少人情!
这个人情,她是真还不起,也不知道该怎么还……
苏巍州面上虽无动于衷,可藏在背后的手隐隐握紧了几分……
回去的那段路程,宁瑶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不是闭着眼呜咽嗫嚅,就是默默的发着呆,毫无血色的苍白面孔萎靡不振,昔日神采奕奕的杏眼也是空洞无神,
直到回了市,她才终于开了口,声音像一只垂死的乌鸦发出的嘶哑哀鸣。
她说,“我想给容轩打电话,问他把我母亲葬哪了,我要去祭拜她。”
苏巍州还是那副清冷的面孔,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揉揉她的头发,轻声说,“他现在失忆了,你问不出什么的。”
她不死心的看着他,“可我总得去试试,或许他有一些印象呢。”
苏巍州顿了顿,揉了揉眉心,才缓缓开口道,“我一直没告诉你……今天中午得到的消息,容轩那晚在野外出了事,那天雨太大,他当时好像还受了腿伤,摔了一跤人从山坡上滚了下去,到现在还昏迷不醒。他后脑本就受过重创,医生说他有永远醒不来的可能。”
她怔住了,永远醒不过来是什么意思……植物人?
宁瑶回过神,抬起头,正对上苏巍州沉冷的眼。
他看着她,忽而一笑,猝然问道,“怎么,你开始心疼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