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朱常洛的仪仗离开了申府之后,申时行老泪纵横,回想自己的宦海沉浮几十年风风雨雨。
他经历过了嘉靖末年时严嵩的倒台,也经历了隆庆朝时高拱主持的轰轰烈烈的隆庆开关和俺答封贡,而后又经历了万历朝前十年的张居正柄国摄政。
在他之前的这些首辅们无不是雄才大略之辈,只要他资质平平,磕磕绊绊在内阁执掌了十六年之久,建树不及前人半分。
想到此处,申时行的眼泪更是忍不住的往下流,他也曾有梦想的,也曾以为自己可以比张居正做的更好的。
但是,十六年了,除了皇长子顺利被册封为皇太子外,他能拿出手的政绩几乎乏善可陈。
本以为自己终将这般碌碌无为下去,但是,自皇太子正位以来,申时行在大势的推动下,也支持了皇太子西山皇庄万历街新税的制定。
本来申时行认为这会是他的一生污点。
但随着朝廷日渐复杂的边患和各地极端灾害的频发,申时行再去看他支持西山皇庄万历街的新税制的决定时。
申时行觉得自己当时真的是无比英明。
也正是有了万历街的商税补给,在户部还无银子的时候,万历皇帝的内帑还能挤几分,供应着艰难的国事,申时行觉得这就是他的功劳。
所以,以商贾世家崛起的申时行,他不仅没有对商税之事横加阻挠,反而他是乐见其成的。
他甚至认为大明将来的赋税重点可能就是这以往收不上来的商税。
可惜,他老了,没有时间了,商税的事情只能听天由命,看皇太子殿下的心思了。
若是,皇太子殿下也看到了商税之利,这自然就是大明之福。
若是没有看到,那也不碍什么事,只要西山皇庄还一直在,西山新城还在建设,万历街还能一直繁华,那么朝廷始终还是能从皇帝那边弄来银子维持国事的。
在申时行看来万历皇帝的内帑就已经成了大明朝廷的存钱罐了。所以,到了这个时候,申时行觉得自己可以功成身退了。
就在朱常洛的仪仗在京师中这样大摇大摆的出现之后,京中所有的官员们在这一瞬间就得到了申时行请辞的确切消息。
所有人在摩拳擦掌,期待着即将到来的内阁卡位战。
这可是文官集团内部的最高盛事。
只要能自己或自己支持的大佬能拿到内阁入场券,那么他们身后的所代表的势力也会水涨船高,跟带着也能提携不少尊师重道懂事靠谱的后生们在这复杂险恶的官场之中前进一步。
若是是没能卡到内阁的位置,可能自己或自己后面所代表的势力就会被对方压制数年甚是更久,在这个只争朝夕的官场文化中,任谁都是不愿意失败的。
王锡爵府上大门紧闭,有好些想来造热灶的人,都被王锡爵的管家给挡回去了。
因为,王锡爵并不看好这些给他烧热灶的人,他甚至觉得这些人要么太过投机,要么太没脑子,跟这样的人绑的紧,是不会有一点好处的,还不如洁身自好,做个孤臣,说不定还能在内阁多待一段时间。
王锡爵此刻是有自知之明的,他知道自从自己跟李成梁这个武官出身的兵部尚书坐实的上下提携的关系后,他就已经被清流们排斥了。
一个已经被清流排斥的官员,无论官位再高,那也是无根浮萍,底下人没有几个服气并追随的,早晚都是要翻车的。
既然自己已经知晓了自己的结果,那还真不如自顾自走,做个孤臣,让皇太子看到自己是真的有一颗一片为国的忠心。说不定等到自己将来也跟申时行一样离开权力中心的时候,也能得到皇太子和皇上的恩誉。
但,但是都有例外,即便是王锡爵把大门紧闭,照样也会有他无法拒绝的人登门来访。
于是,王锡爵的府上也就开了一个小门,迎接了这位无法被拒绝的人到府一叙。
“阁老。”
来人进到王锡爵的书房之后,恭敬的行了一个晚辈之礼。
王锡爵看着来人,他也没有托大,他直接起身迎接,“玄宰快坐。”
董其昌这才起身,然后坐在了王锡爵的对面。
王锡爵叹息一声,“玄宰你不该来的。”
董其昌道:“阁老何出此言?”
王锡爵道:“老夫现在已经是一条破旧之船,已经不能载负有识之士到达理想彼岸了。”
董其昌笑道:“阁老言重了。阁老一心为国是晚辈心中的典范。况且,元辅告老还乡之后,按照规矩,阁老当进位内阁元魁。怎么能说是破船呢?”
现在也就董其昌这个小老乡跟和王锡爵这么玩笑说话了。
王锡爵听着董其昌的笑声,他没好气的说道:“老夫和李成梁绑的太紧了,朝中清流已经远离老夫了。老夫即便是做了首辅,也只是个过渡首辅,很快就夕阳西下了。”
董其昌道:“阁老,你这话晚辈不敢苟同。阁老只要一心为国,好好辅佐皇太子殿下监国治政,皇太子殿下是能看到阁老的忠诚的。”
王锡爵叹息一声,“难啊。”
董其昌道:“阁老不必如此忧愁,难道阁老不信皇太子殿下有识人之明吗?难道阁老忘了皇太子殿下‘不拘一格降人才’的宣言吗?晚辈认为,只要阁老是一心为国的,是一心辅佐皇太子中兴大明的,将来的浩浩青史也定会高评阁老的。”
“况且,阁老举荐的李成梁尚书在兵部这段时间里也是相继立下大功,不仅彻查了蓟镇兵害,改革了募兵制度,还保证了我朝天兵在朝鲜战场上的供给。这一桩桩一件件的功劳,哪一份没有阁老的举荐之功?”
“而且,殿下常与晚辈说,‘王先生是一位心胸开阔的阁臣,有他在内阁,孤心甚安。’”
听着董其昌的话,王锡爵的心情当即就激动起来了,他直接抓住董其昌的手问道:“殿下,真的是这么说的吗?”
董其昌道:“千真万确!”
王锡爵顿时老泪盈眶,朝着紫禁城的位置拜去,“是老臣格局小了,辜负了殿下的一片知遇之恩。”
看着已经激动流泪的王锡爵,董其昌明白自己的任务完成了。刚刚跟着皇太子从申时行府中出来,皇太子就给他安排了这么一件任务,就是让他来稳住王锡爵,千万不要让王锡爵在这个关键的时刻掉链子。
这个时候,对于朱常洛来说,稳定依旧是压倒一切的前提。
只要,朱常洛能够稳住现在的内阁格局,至于补位的阁臣让谁上,朱常洛都会有很大的主动权。所以,这时候的王锡爵千万不能颓。
要让他继续昂扬斗志,跟王家屏身后的清流们形成一个微妙平衡。
而这就是朱常洛领悟到帝王心术——平衡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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