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止商人出海,政府搞垄断经营,独揽番香番货与珠宝奇珍利润,老朱认为这样,自己就能赚大钱了。
可是,朱元璋虽然捆住了商人的手脚,但商人还是会蹦跶的,今天找个隐蔽的海湾,明天找个不为人知的水道,偷偷做点买卖。
俗称:走私。 大明海岸线很长,也没设置查私缉毒机构,你老朱说禁,就禁得了吗?
朱元璋禁了几年,却发现自己的市舶司越来越没生意了,最让朱元璋愤怒的是,自己还没买到番香番货,结果市场上竟然有大量番香番货。
这就有些过分了,你们好歹是走私过来的东西,没办-证,没交税,偷偷摸摸地交易下也就是了,可满街都是,四处不缺,公然发卖,就有点过分了。
这不是打朱元璋的脸吗?
老朱的脸是什么样子的? 是你们这些走私犯能打的吗?
于是在洪武七年,朱元璋暴跳如雷,厉声喊道:“给老子撤销了所有市舶司,日后,寸板不得下海!”
寸板不得下海的政策出现,很可能是老朱没吃到贸易红利,结果得了红眼症的结果,他当时的心态应该是这样的:
老子不做生意,也不让你们做!
“寸板不得下海”的规定清晰明确,没暗箱操作空间,查起来就容易了。 到海上看,只要是大明的人,大明的船,那好说了,抓起来办就是了。
需要声明一下的是,“寸板不得下海”只是针对大明,外国使臣乘船而来,是不会被干掉的。
但这条禁令,并没有浇灭走私商人的热情,香料、珠宝、苏木等番货,一样会出现在市场上。毕竟外国使臣也卖这些东西,我从他手里买走,又拿出去卖,你朱元璋总不能杀我的头吧?
你说我走私,讲话要有证据啊……
朱元璋怎么处置,都解决不了这个问题,直至洪武十三年,这一年,胡惟庸被干掉了,连带着干掉了很多人。 很多官员害怕,这整天掉脑袋跟切西瓜似的,几百个几百个的切,谁能受得了?
一些官员想跑路,结果被朱元璋给咔嚓了。
朱元璋担心这些人跑到海外去,对于海禁查得更严,封锁得更密,处置的也更为严苛。
三佛齐那个地方,人家就靠这点番货番物改善生活了,朱元璋海禁,但他们也要过日子,于是派遣了很多人,去寻找新的走私路线。
开辟新路线是有风险的,很多人都被抓了,就是在这一年,出现了震惊大明与南洋的“三佛齐乃生间谍”案。 老朱把这些间谍都给干掉了,死了一帮兄弟的三佛齐自然是不干了,无论是原来的三佛齐国王,还是后来的走私商人梁道明,亦或是海贼王陈祖义,他们都很生气,封锁了东西海道,以报复大明。
好人生意难做,海贼行情看涨。
陈祖义能成长为大海贼王,估计也与老朱禁海太严有关。
禁止走私,管控太严,导致大明国内香料供应数量极少,价格自然也就贵比黄金。受利益驱动,很多牟利之徒,不怕牺牲,千难万险,也要将走私进行到底……
到这个时候,朱元璋所坚持的朝贡之利,已经不够他吃一顿饭的饭钱了,于是在洪武二十八年,朱元璋再次下令:
禁止民间使用番香番货。
也就是说,你这个时候如果想卤个菜,放点香料,做个红烧肉什么的,那是要犯法的。想要弄个熏香,如果是进口来的,那你要倒霉了……
从洪武三年开始,到建文元年,近三
十年的时间里,大明禁绝了通商,入贡基本上也就区区几个陆上国家而已。
理性地来说,朱元璋的禁海政策是失败的,他想赚钱,最后钱没赚到,他想禁走私,走私依旧存在,他想靖海,海贼更猖獗了……
现在,轮到朱允炆了。
朱允炆很清楚,寸板不得下海的政策不得民心。
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海吃海,人家沿海那么多人,除了打渔之外,做点进出口买卖,改善下生活,招谁惹谁了?
何况现在封禁了大海,把门锁起来,过上几百年,人家会帮你打开大门,到时候,你只能如一个弱女子,强忍着痛苦,屈辱地签订接客契约,一签就是几十年上百年。
朱允炆不愿意接客,更不愿意华夏子民接客,所以,大海必须打开,通贡什么的无所谓,但通商,必须恢复起来。
梁道明的请求,是推动大海解禁的极好契机。
朱允炆看着茹瑺,肃然道:“三佛齐与南洋诸国,物产富饶是不争事实。太祖禁绝近三十年,于朝廷并无利益,反而坐大私商。再如此延续下去,已无意义。”
“既然三佛齐请求并入我大明版图,那朕便答应了。解缙,你来拟旨。大明水师兴师动众前往三佛齐,便不能只耗国孥而无收益。这样吧,水师船队与商人船队同往三佛齐,水师船队护航左右,保其周全,商队售卖得利,大明水师取三成,你们看如何?”
“商人船队?”
解缙等人懵了。
哪里来的商人船队?
就算是有商人想去三佛齐做买卖,那也得有船啊,这年头,除了朝廷,谁有海船……
不久之后,朱植、朱耿、朱桂三王被召入宫。
当日晚间,三王便在轻烟楼设了晚宴,邀请京师内外商人前来赴宴。
京师罗缎布商秦亨、陶瓷商人王忠富、丝绸商人沈一元、盐商黄发财、典当行商伍堂、苏州粮商赵大宇……三十六商,悉数赴约而来。
所有商人对三王行礼,朱植抬手压了压,道:“诸位,我只是商人,藩王只不过是虚名而已。商人之间,便按商人礼数来办即可,还请入座。”
众人见此,也不由多了几分亲切,纷纷落座。
朱植看了一眼朱耿与朱桂,见两人点头,便拿起筷子,敲了敲举杯,道:“此番邀请各位前来,是想与大家商议两笔买卖,这第一笔买卖,便是租赁船只。”
“租赁船只?”
众商人面面相觑,一脸疑惑。
黄发财见众人不言,都看着自己,不由壮着胆子询问道:“王爷……”
朱植打断了黄发财,道:“这里没有王爷,可直呼我名,发财兄可是想说,租赁船只作何用,对吧?”
黄发财重重点头。
没错,大家都是商人,手里有不少钱,进货、运货,自然少不了交通工具,像是什么马车、手推车、骡子、马匹、船只,并不怎么缺。
既然不缺,自然就不需要租赁船只。
朱植含笑道:“是啊,诸位手中,或多或少,都有不少船只。但诸位,河船,可走不了海啊。”
沈一元听闻之后,心头一惊,瞪着眼看着朱植。
走不了海?
难道他说的租赁船只,是租赁海船?
海船?
那就意味着,要走海路,走海路去做买卖,还能是哪里?
南洋!
沈一元刹那之间便想通了其中关节,眼神中带着渴望与期待。其他商人也都是精明之辈,能做到腰缠万贯,智商还是过
得去的。
秦亨吞咽了下口水,润了润有些痒的喉咙,问道:“朱兄所言,是何意?”
朱植哈哈笑了笑,举起酒杯,道:“何意?诸位难道没听说大明水师澎湖大捷的消息?如今朝廷已击溃海匪主力,恰逢三佛齐国王派遣使臣,上书臣服于大明,皇上已经恩准,不日,大明水师将挥师南下,进抵三佛齐。”
听闻如此消息,沈一元、秦亨、黄发财等人皆是面带喜色,但却又不敢确信。
黄发财连忙询问道:“这朝廷水师南下三佛齐,与我商贾并无干系啊,还是说这其中另有隐情,还请朱兄赐教。”
朱植劝大家饮酒,酒杯空了,一旁有红袖添酒。
“此番朝廷南下三佛齐,动作之大,为我大明开国以来鲜有,耗费国孥自是不菲。皇上不愿劳民伤财,便打算行通商之道,补国孥之虚。既是通商,呵呵,自然是需要商人参与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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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植说完话,便含笑不语。
瞬间,一众商人便激动起来。
通商?
朝廷竟然允许商人通商了?
虽然现在还没有明确的政策,也没有说要重开市舶司,但皇上的这一举动,已经在告诉所有人:海禁政策会逐渐废除!
“南洋有什么,不需要我多说吧?但想要去南洋,首先需要的是海船。所以诸位想要随大明水师一起去南洋,得把这第一笔生意敲定了。”
朱植看着议论的众人,开口说道。
沈一元深吸了一口气,南洋有什么?
有黄金!
没错,南洋的番香番物,如今在大明便价如黄金,奇贵无比!
诸如乳香、龙涎香、龙脑香、沉香、檀香、丁香、苏合香、麝香、藿香……豆蔻、八角、茴香、胡椒、桂皮……珍珠、玛瑙、珊瑚、奇珍……
这些东西,多为南洋盛产之物,但凡任何一样拿回来,都可以高价出手,获利极丰。
至于路上安危问题,更是不需要考虑。
有大明水师亲自护航,还担心什么海贼?
沈一元突然想到了什么,原本激动的情绪,缓缓平和下来,问道:“既然是大明水师一同前往,那海船的数量,应不会太多吧?”
黄发财、秦亨、王忠富等人陡然一惊,看着沈一元的目光由错愕逐渐转变为敬佩,这是一个能在任何时候都保持理智的家伙。
所有商人将目光看向朱植,他们也清楚,船只的数量必是有限。
朱植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面色肃然地说道:“六十艘商船,这是不能更改的。”
六十艘?!
这个数量看似不少,但须知,此时在座的便有三十六位商人,平均下来,连一人两艘船都不到。
“这海船租赁,如何租赁?”
王忠富不安地询问道。
若是竞价的话,免不得出血。
朱植拍了拍手,一个清绝女子抱着一个木箱子走了过来,木箱上了锁,但在木箱上面,却有着一个较拳头大的洞。
“六十艘船,每艘租赁价定为千两,我们三人取走六艘,剩余五十四艘,若是在座各位愿意租赁,便每人暂租一艘,至于剩下的十八艘,则交给运气,如何?”
听闻朱植的话,众人不由松了一口气,最起码有一条船可以出海,这就是最好的结果。
一千两很贵吗?
若是能找到龙涎香,一两便足以换一千五两银子,这还是有价无市。就算是找不到龙涎香,其他香料、珍珠,哪一样拉回来不赚数十倍乃至上百倍的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