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向中这句话，再次把在场几个人震惊得不轻。
但他可没心思去观察在座几人的表情，只是轻叹道：“我们从水木大学被请过来，很有可能就是一场骗局。”
“你说什么？”金圆圆忍不住了，面色嗔怒道：“你的意思是说，他们在骗我们？”
“你不要再胡说八道了！”蓝展博突然将手中的资料拍在桌上，勃然大怒咆哮道：“没有水平就不要掺和我们的谈话！”
很显然，他对于王向中的态度极为不爽，首先就王向中所说的“人的问题”，就像是毫无理论知识和技术积累的人放出来的屁话，其次金圆圆所称“都是王师弟说的”这番言论，也被他当成了俩人偷鸡摸狗的偏袒之言。
此时在他的心中，王向中就是个狗屁不是，只会大放厥词的脑残。
“蓝展博，住口！”叶志华大喝道，脸色极为不悦，“听向中说完！”
听到叶志华的呵斥，蓝展博当即也是闭上了嘴，毕竟在他心目中，叶志华那自然是神仙一般的人物，也是他最为崇敬的教授之一，自然是再也不敢忤逆。
不过他依然是咬紧了牙关，紧握的拳头依然在止不住发抖，如果不是叶志华制止了他，恐怕他已经要冲上去给王向中一些教训了。
叶志华自然是非常了解自己手下的几个得意门生，就拿金圆圆来说，她一向是个实事求是的人，不可能将自己的私人感情掺杂在严肃的学术讨论场合中。
因此他更加相信，王向中肚子里一定是有什么货，而不是只会说几个大话而已。
“向中，你继续说。”叶志华将脸色平缓下来，对王向中说道。
王向中见到叶教授冷静的神色，便也是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蓝师兄和白师兄的话都很有道理，不过你们要记住一点，那就是这些设备都是从德意志东门子照搬过来的流水线，不大可能出现质量问题。”
“至于金师姐所说的，的确也是我最初所想，但我承认，一开始我想得太简单了。”
“如果说是厂里缺乏人才也就罢了，可是在晶华，有一个左为民厂长坐镇。可能他并不是什么学术派的专家，但他毕竟是在晶圆厂干了三十多年的骨干级人物，类似于氯化氢污染物这一点，他不可能完全不懂。”
“按照常理来讲，硅片生产线就不应该存在于晶圆厂内，而在晶华，硅片生产线不仅存在，而且出货量更是不低。”
“也许……我可以认真的讲，也许左为民就是故意在晶圆厂内安置了这条硅片生产线。”
王向中再次深深叹了一口气，虽然他并不想这么说，但大概率，他的推测就是真正的事实。
“什么？故意？”金圆圆露出了完全无法置信的表情：“你的意思是，左为民是故意拖着，不不想让流水线投入生产？”
“是的，而我们是由晶华董事长邀请而来，所以很显然，至少董事长本人是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存在的。”
“在数据上这么明显，而主事者却并不知情，所以，问题也就水落石出了……”
这种结论，自然是使得在座所有人都为之色变，尤其是叶志华，那大半张老脸也是完全垮了下来。
如果王向中的结论属实，那毫无疑问，他们就是被当枪使了。
叶志华是何许人？水木大学计算机系副主任，那要说完全没有城府，一心只读圣贤书，那是不可能的。
在一开始他也隐隐约约猜到过这些问题，毕竟他和牛玉鹏私交尚可，虽然在酒桌上，后者对这些问题遮遮掩掩，但也算是给了不少暗示。
的确如王向中所说，自得到数据之后，问题已经很明显了，硅片生产线的污染物导致了最终问题的存在，但当初发生了什么事情，所有人都不得而知。
恰巧此时牛玉鹏折了回来，因此叶志华也是将自己和王向中的想法告知了对方。
牛玉鹏听到这话，先是深深吸了一口气，尔后面色立刻变得严肃起来。
只见他轻轻将档案室的门给上了锁，然后随便找了一条桌子坐下，叹道：“没想到这事竟然严重到连你们都看出来了……”
这一切还要回到五年前，那个老晶华晶圆厂已经濒临破产的日子。
那个时候牛玉鹏还并非是晶华晶圆厂的办公室主任，而是另一家名为“上德”公司的光伏能源企业的办公室主任。这家企业在一开始做的是太阳能电池生意，自1984年城市经济体制改革后更是越发壮大，一直到了1992年时，公司通过太阳能电池出口已经达到了鼎盛时期，更是从国外引进了硅料生产技术，在全球行业内颇具名声。
然而好巧不巧，此时晶华晶圆厂因为步子迈的太大，一下子引进了两条生产线的他们陷入了资金困难之中，再恰逢同年国有企业改革正在全国推广中，老晶华也就成了第一批国资改组的企业之一。
这个时候便轮到上德公司出手了，其董事长李东野心勃勃，不愿意让公司仅在光伏行业进行发展，而是将目光看向了晶华这家老牌晶圆厂。
李东的设想很简单，既然有了硅料生产技术，那就索性包揽上下游全部生产链，光伏发展不够，那就把目光投向半导体行业。
最终的结果很简单，国家将经营权交予民营企业，保留监督权，仅仅花了不到一个亿的价格，上德公司便轻松拿下了晶华，并占有相当部分的股份比例，而上德和李东也成为了晶华的实际掌控人。
作为老厂长的左为民自然是不愿意听从新董事长李东的规划和市场策略，但他对这种情况也毫无办法，只得是通过自己的手段，在晶华厂内构建了一股保守势力，用来对抗李东。
也正是这个时候，牛玉鹏临危受命，从上德直接空降晶华，成为了这家晶圆厂的办公室主任。自此，双方长达数年的拉锯战，便从此打响。
听到这里，在座所有人都是倒吸了一口凉气，而王向中更是眉头紧皱，脑海中交织错乱的信息正在急速拼接之中。
“上德需要技术，晶华需要钱，这笔生意在李董看来是很划算的，只是没想到拖了这么多年，左厂长依然没有放下警惕。”
“当年左厂长本来极力反对硅片生产线入驻，但上德也缺钱啊，加上晶华当时有一大片空地，李董自然要让将近一个亿的价格利益最大化，坚持要把硅片生产线安排在晶圆厂中。”
“后来左厂长似乎是想通了，一夜之间同意了李董的要求，当时我们还以为左厂长没什么问题了，只是没想到五年过去，竟然还是这种结果。”牛玉鹏满面愁容，叹了一口气。
按照牛玉鹏的说法来看，左为民绝对不是什么傻子人物，之所以要故意引他们来观摩数据，必定是打好了让此事落下帷幕的算盘。
简单来讲，就是左为民他不装了，他摊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