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场的唯一一片地窟之中,两个少年正在厮杀。
这场战斗明显已经进行了很久,双方疲累至极,动作都严重变形,最后已经站立不稳,倒地扭打成一团,近乎顽童斗殴。
嗤——
一道白刃闪过,其中一个本来战局上风的矮个子少年“啊”了一声,显然受了重创,动作软了下来,另一少年趁机翻过身来压住了他,紧接控制住了他的要害,
“去死吧,王行!”那按住对方的少年喘了口气,紧接着嘶声道。
那被叫王行的矮个子头顶有一撮红色的头发,此时见对方杀意毕露,真有些慌了,叫道:“曾峰,你他么有毛病!你真要杀我?为什么?同是镇狱司的,你和我较什么劲?有能耐你杀检地司的人去啊!”
那曾峰冷笑道:“检地司和我无冤无仇,我为什么要杀他们?”
王行呆了一下,道:“我和你也无冤无仇……”
只听“啪”的一声,王行吃了一耳光,曾峰道:“你还敢说?无冤无仇……这三年你是怎么欺负我的,你都忘了吗?你这狗东西,仗着自己有点实力,有点出身,一直欺负我。敲诈我的钱财,随意拿我的东西,对我颐指气使,公然侮辱我的出身,嘲笑我的努力,鄙夷我的感情……”
王行呆了一下,仿佛在回忆,但紧接着又摇头道:“我没有……我……没有恶意……”
曾峰失笑,道:“你可能还真没有恶意。你心胸狭窄、人品卑劣,但凡有一点儿恶意,你都要把人往死里整。小涂就是被你欺负的残疾了。你知道有多少人恨你吗?你可能觉得对我还不错吧?但我已经受够了你随心所欲的欺压,这三年心心念念就是要杀了你。终于等到了今日!去死吧!”
王行头脑一片空白,大叫道:“咱们都是镇狱司,禁止自相残杀!你杀我是犯法的!家法不会饶了你!”
曾峰毫不手软,道:“似你这样的东西都能活得这么好,我看家法国法都没什么用。你不是最喜欢说,‘这里没人看见,杀了你也没人知道么’?当初袭杀检地司的那群家伙也是这么说的,说的有道理啊!看,这里有一条地下河,我就把你溺死在这里,保准没人知道。回头你的尸首喂了鱼,这才叫干干净净!”
他一面说,一面把王行往河边拖去,王行哇哇大叫,道:“曾峰你这狗贼,你会遭报应的,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曾峰使劲把他的脑袋按到水里,叫道:“我跟你混了这么久,什么缺德事没见过?难道我会怕报应吗……”
眼见王行在水中不住挣扎,曾峰露出快意的笑容,就听头顶有人道:“闹够了没有?”
曾峰如坠冰窖,手一松,王行爬起来,哇哇大吐,紧接着就要向曾峰扑过去,却是模湖间看到前面还有人,身子一僵。
“你是……那个教喻?”
两人同时认出来了。
他们都忘了汤昭的名字,但认得他的脸,知道是个教喻。教喻必然是剑客,虽不是镇狱司的教喻也没法反抗。
汤昭冷冷的看着两人,道:“我正在召集所有学生,最后只剩下你们两个。我说怎么找不到你们,原来在这里演一出好戏。”
他离开大部队,带着地图去找失落在外的学生,一开始顺利找到五个,就剩下这两个。结果到了地图指向的地点发现没有人,偏偏红点已经和他重合,他研究了一下,才发现这一带是地窟,那两人在地底下。
他又绕了一圈,顺着地窟入口摸进来,正好看到这一出同窗相残的大戏。
如果这种事发生在检地司他自己的学生之间,汤昭早已勃然大怒,下重手惩治,但发生在两个镇狱司少年之间……当然还是很生气。
生气归生气,他一时还难以决定如何处置。杀人者固然有罪,那被杀的似也并非无辜,自然无论如何还是不能杀自己人。
汤昭不是法官,也不是镇狱司的人,很难凭一时感觉做什么处置,索性不理会,回头交给镇狱司便是。
所以他只冷冷道:“现在大家要集合,你们现在还都是学生,给我出来。你们两个走前面。”
两人爬起身来,互相带着恨意和杀意对视一眼,默默沿着地窟通道向前走。
汤昭跟在后面,旁边那樊还玉从洞窟一侧慢吞吞的走了出来,也跟在后面。
没办法,汤昭是带了这少女下地窟来的。地窟狭窄昏暗,他把其他学生留在上面,但不放心把彩云归的人和学生们放在一起,只能把她带下来,结果叫她看见了这种腌臜事。汤昭也觉得面上无光。
虽然这是镇狱司的丢人事,和检地司无关,但从彩云归那看,不都是摩云城乃至前进城的事么?她们怕连人间神州都未必有概念,更别说云州、云州的某两个部门了。
樊还玉表情安然,跟汤昭走在后面,远远看着那两人的背影,笑道:“你无需觉得丢脸,这种事哪里都有,并非你摩云城的特色,我师父门下也不是没有。明明是同门,相互恨不得对方死。”
或许是年纪相近,她的口气变得熟稔,少了些对剑客的恭敬。
汤昭默然,他其实倒没经历过这种同门交恶,但也不是没见过。黑蜘蛛山庄不谈,他们琢玉山庄真玉弟子以下拉帮结派成风,也真不能说一团和气。
只不过,激化到这个程度还是少见。
汤昭摇头道:“这是做老师的不对。人性情不同,自不能全然一团和气,小矛盾难以避免,但应该严加管束,清正风气,不该助长放纵到杀人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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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还玉不以为然道:“师父只要选出合适的弟子,教授传承就已经是恩重如山了。其他的事还要事事都管吗?”
汤昭毫无犹豫道:“当然要管。教导教导,教授学识,导人向善。为人师表,理当如此。”
樊还玉顿了一顿,道:“那也要看你要的是什么。似我们彩云归,本就是为了找‘捧日使’才存在的,你再教导出些圣人,没本事找到捧日使有什么用?门派都要不存在了,什么弟子、衣钵都是浮云了。”
汤昭不再谈论,还是不问她捧日使到底是什么东西,只道:“你们既然找到了丁栩为捧日使,就该消停了吧?”
樊还玉道:“消停不了,捧日使又不是只有一个。而且还不知他合格不合格呢。我看他生得好,长得像捧日使,可是内里未必合格。”
她越看汤昭越是可惜,可惜他已经是剑客了,要不然她有八分认定这就是她们一直要找的人。
当然剑客不一定完全不能当,也可以退剑重来嘛,无非就是前功尽弃、元气大伤嘛。
但她还不至于这么没眼色的当面说出来,也是她本事不够。
这里要是她师父乃至师祖在,恐怕连让汤昭退剑试一试捧日使的话都要说出来了。
四人到了地窟入口处,正要出去,突然哗啦啦声响,人影闪动,却是上面等着的学生们一股脑冲了下来。
“怎么了?”汤昭心中一沉。
其中一个少女是汤昭门下训导营的学生,叫做王影,此时叫道:“教喻,潮汐来了。上面已经不安全了。”
此时,汤昭也若有所感,有东西掉下,几乎马上要粘在他头上。
他用罡气一接,却是一滴石头液。
是石头被潮汐融化之后,失去了形状,滴下来的石汁。
汤昭神色一变,道:“不好!快下去躲一躲!”
他说的下意识的话,樊还玉却是碎域经验最丰富的,道:“地窟没用。潮汐是很容易穿越石头的。天上地下都防不得潮汐,必须要躲到水里面去。”
汤昭立刻想到了之前差点淹死人的那条地下河,道:“快,咱们躲到地下河水里去。”
这时连镇狱司的两个乌眼鸡少年也不废话了,转头就回冲,汤昭让学生们先走,让樊还玉也先走,撑起罡气在后面顶着。
好在洞口离着地下河不远,到了水边,众人便如鸭子一样扑通扑通跳下河。
汤昭嘱咐道:“下了河不要动,一个拉一个拉好手,一个也不要落下。等我。”
樊还玉顾不得礼貌,道:“躲在河里也要尽量扎到河底,不要停留在原地,赶紧游走,不然被潮汐拈上连换气都不能,岂不憋死?”
她还有一句话想说:互相拉手大可不必,反而不灵活拖累逃跑。真要有大规模潮汐来,谁还能顾着别人?能逃一个就是一个罢。
汤昭道:“不用,我带你们走。潮汐从哪边来的?”
王影在水里冒出头来,回答道:“似乎是东边?”
汤昭道:“那就往上游走。还好水里也透光。”
不等樊还玉疑惑,汤昭自己也跳了下来。
他一落水就用剑元护住全身,在水中睁开眼,一只手拉住了樊还玉,另一只手拉住了听他的话一个拉着一个的学生们。仔细一数,果然九个人,一个也不少。
“好,都拉好了!”
“剑术——光速。”
一道毫光打穿了水底,沿着上游一路通了过去,不知道终点在哪里。
樊还玉刚刚见过汤昭的剑术,见又是光,仿佛跟之前一样的剑术,正疑惑他要击穿那个,突然仿佛被人一拽,身子虚化,顺光而去。
再睁眼,已经是光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