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宇慢慢走在荒草之间,沙沙的脚步声惊扰了欢鸣的虫豸,每踏出一步,都会踩出一片宁静。
“出来吧!我知道你在这里。”
时宇站定在宗门洞府十余里之外,夜风中摇曳的灌木好似无数人影在摇摆。
没人回应时宇,仿佛时宇只是对着夜空自言自语。
“奇怪,你跟着我不就是为了引我出来么?如果还藏着,那我可就直接动手了。”
四周还是一片寂静。
“嗤!跑?你跑得掉么?鬼鬼祟祟跟在后面,还藏了这么久,不说个明白就想走?”
时宇话音一落,就如雷霆般冲向灌木暗影中的隐匿身影,一路疾风刮倒了无数草木,割开了深长沟壑。
“嗯?没有?”
时宇落地,周围空无一人,方才看到的身影此时已经没了踪迹。极目四望,时宇淡淡一笑。
“跑得还真快!”
极远处,一个慌慌张张的身影头也不回地狂奔而去。
时宇绝不许有人可以威胁自己的亲友,纵身一跃,他又追了上个去。
“嗯?又没了?”
时宇站在再次扑空的草木间,皱起了眉头。
周围沙沙的风吹草木声,并不能遮掩急速奔逃的响动,低矮稀疏的草木,也不能遮掩偌大的身形,可是一旦追上那个身影,他就像是突然影遁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有意思,这是什么功法?竟然能缩地成寸瞬息百里!” 再一次失去目标的踪影,时宇摇摇头停住脚步,眯起了眼睛。
“嗖”!
黑影又在远处掠起,看似惊慌失措,实则在时宇眼中充满挑衅。
时宇没有急着追去,他已经感觉到这黑影是有意引着他向某处奔去,无论是哪里,时宇都不愿傻乎乎地跳进别人的陷阱。
“这位兄台!不要跑了!你想把我引到哪里去呢?你要是不愿动手,我可就回去了!”时宇带着戏谑的语气,并没有让那黑影停下脚步,他对时宇的话恍若未闻,反而跑得更快。
“咦?难道他是真的再逃跑?”时宇忍着性子看那人彻底消失在视野中。
静立了足足一个时辰,时宇甚至还往道山宗方向奔行了百余里,就想看看那人是不是又在耍什么花招。可令他意外的是,那人真的再也没有出现。
“奇怪!”时宇站在那人最后跃起的位置,神念猛然放出,时宇脑海中映出偏偏殿舍和寥寥数人。
“竟然追到这里?这人到底是谁?”
时宇吃惊地问自己,不知不觉间,时宇竟然追到了扶风宗附近,只不过此刻是被引得绕来绕去,从侧后接近,才没能在第一时间认出。
再向那人消失的地方看去,时宇有些踌躇,密林之后挡着的就是扶风宗的后山,那人一去不返,谁知道里面究竟是什么个状况。
“难道是童日行的同伙?设伏引我?”时宇暗道,随即他摇摇头。
神念所覆的扶风宗,一派大战过后的萧瑟,稀稀拉拉没有几个人影,还俱都是大长老留下的临时看护,如果真要设伏,必会被大长老发现。
“踏”!
时宇避开守卫弟子,落在了扶风宗荒僻后山,静谧漆黑的山林,在夜风的吹拂下显得尤为诡秘。
“跑哪儿去了?”
时宇左右探望,没有看到方才那黑影的踪迹。
忽的,时宇只觉脑后一阵阴风吹起,好似夜枭无声划过。
时宇急忙纵身前扑,脚下一拧转过了身子,变作后仰飞滑,看向阴风起处。
那条黑影赫然在目,正瞪着两只深凹细眼紧贴在时宇面前。
“神尸!怎么还有漏网的神尸?”时宇面前这丑陋黑影,形貌正如那浑身肌皮虬结的铜尸,他顿时想起了那夫妻俩,心中一乱。
还不等他聚力反击,身后几块山石互叠的乱石,咯咯作响陷进一个暗门,时宇不及闪避,就被那贴面神尸推了进去。
耳畔传来的呼呼风声,让时宇知道自己正在不断坠入一个深渊,虽能聚元定身,可时宇也不敢贸然这么做。若稍有停顿,如附骨之蛆的黑影,就会把乌铁匕首般的十指刺入他的面门胸膛。
十指连弹,时宇放出千百气剑刺向神尸,可那神尸体坚如钢,所有气剑撞上去纷纷崩飞溃散,连一点表皮都未曾划破。
神尸受击觉痛,嗬嗬几声嘶鸣,眼神中的锐光更加刺目。
止住心中慌乱,时宇眼见术法无功,又连连挥拳猛击砸在神尸胸膛,那神尸似乎只想割下时宇的头颅,十根乌爪始终不离他的脖颈,倒是没去阻挡轰在胸腹的重拳。时宇这才为自己争取到些许空间拉开与神尸的距离。
“砰”!
终于背触大地,时宇不敢多想急忙单掌击地,硬是把自己又往一侧弹出数十丈,背靠一块大石,警惕地看着同样落入此地的神尸。
“咯咯”声再度响起,时宇心中一惊,抬头看去,方才出现的坠落通道已然被砖石封堵,此间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黑暗地殿。
神尸落地,并未立刻追向时宇,而是向着四周看了一眼,轻轻推开几块石盖向内望去,似乎想要捞出尸体大快朵颐。
时宇这才看出周围方方正正的石块都是一座座石棺,心中猛然冒出几个字:藏尸地!
“坏了!此处尽是大能尸体,要是让这觉醒神尸一一吞噬,那还了得!”时宇警惕万分地看着神尸掀开十几块棺盖,心内急转怎么才能把还有活尸的消息传出去,只有那些控尸法器才能从容应对眼下的局面。
令时宇诧异的是,神尸并没有急着吞噬棺内尸身,而是又把棺盖一一掩实,才把目光又投向了时宇,嘶哑干裂的嗓音让时宇顿觉魔音灌耳。
“小子,我也不为难你,让我在你身上吸出些元力,我就放你走!”
“咦?你还会说话?神尸开智?”时宇惊问。
神尸未再答复时宇疑问,一步步向他逼来,眼中期盼地目光火热得让时宇感觉他看到的不是一个修士,而是一块天地灵材。
“你这么厉害,想抓修士夺取元力,那岂不是很简单,为何非要引我来?”时宇一边避退一边发问。
“不能!不能!”神尸摇晃着脑袋继续逼近。
“为何不能?”
“嗬~嗬~”神尸突然停了下来,双目中的精光陡然不见,变得有些迷惘。
“不能!不能!护界!护界!”神尸突然抱住了脑袋,痛苦得一下下撞在身边的石棺上,似乎时宇的问题触动了他神魂中的禁忌。
看着有些癫狂的神尸,时宇心中有些明了,这一定是觉醒了灵智,或是仍然保有护界死誓记忆的神尸,它既不愿伤害同为化尸大能的棺中人,也不愿杀戮源自天青的修士,那就只有自己这种界外修士才是最佳的补品。
想到此处,他也稍稍安心,既然此神尸不会吞食同类谋得进化,那就暂时不会造成祸界大乱,自己只要能顺利脱身就好。
悄悄向着通道处摸去,时宇没有兴趣和这神志不清的神尸动手,很难说得清楚他是仅凭本能行事还是有意诱杀。
而且目前这神尸明显是极度虚弱,它既不吞噬同伴,也不残杀天青修士,仅凭着本有的力量支撑,时宇自信可以砸开封石顺利走脱。
可时宇一动,那神尸也跟着动了,闪电一般堵在了通正下方,口中依然嗬嗬有声,瞳孔中的光芒又开始渐渐凝聚。
“该死!早知道不这么多事了!回去多好!”时宇看着棘手的神尸,心中暗暗埋怨自己。
“元力……把你的元力留下……我饶过你的性命……”
“你想得美!”时宇低喝一声,缓缓向后退去,既然来路不通,他就不信这里没有正经的出路。
“不留……就死!”
神尸猛然大喝一声,纵身扑来,乌铁锐匕一般地十指又刺向时宇胸脑。
时宇愤然一拳击出,借势后跃,却不小心撞倒了一具石棺。
这石棺也不知是什么材料所成,竟然在时宇地巨力撞击下安然无恙,只是掀翻在地甩出了安放于内的大能尸身。
时宇顿时心有愧意,不住默念:各位先贤,今日实在对不住了,是你们的兄弟逼我,你们快爬起来劝劝他!
对于眼前的神尸,时宇实在是生不出恨意,更生不出敌意,他对这些为了大界安危甘于牺牲的先贤还是心有敬佩。
那神尸见时宇撞翻石棺摔落枯尸,猛然怒号不断,扑击速度更加狠厉,数次割破时宇衣衫,在蟒皮甲上抓出道道白痕。
时宇躲闪更速,就更顾不得殿内林林落落地石棺,甚至他还有意借着石棺抵挡攻袭。这下子真乱了套,地殿内百余具石棺被撞得东倒西歪,接连甩出十几具枯尸散落在地上。
神尸虽然不愿伤害这些枯尸,可也没有在意他们,嗬嗬怪叫着紧追时宇不放,有时还踩踏击飞阻路尸身,只为能将时宇擒下夺取元力。
随着僵局地持续,时宇渐渐放下心来。眼前的神尸虽然有智有力,可比自己强不了多少,而且他损耗元力全然不能吸取外部灵气恢复。但自己却可以边耗边补,虽说补充远赶不上消耗,但比神尸只出不进强多了。
时宇打定主意久拖战局,将神尸气力耗尽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