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时宇看到,那幅时风与亡母决别画面中的时宇,竟然动了。
画面中的时宇缓缓抬头,把目光从时风母亲正在燃烧的身体上,转移到了画面外的自己身上,发出阴森可怖的诡笑。
这让时宇大吃一惊,施放律言祸害时风的人,无论是那老妪,还是手持角牌的修士,二人都早已死亡,怎么可能继续操控外放的力量?
那就只能是那股偷偷潜入时风体内的怨念,并且,怨念产生的力量,让时宇无比心惊。
画面中的时宇冷笑片刻,又恢复了原状。
紧接着就是正在火焰中渐渐焦黑的时风母亲,她突然坐起,半成焦骨的头颅看向画面外的时宇,无尽愤恨之意扑面而来。
“有意思,难道还想勾动我的心神?”
时宇早不是以前那个,动不动就陷入自我迷失的少年,他完全把这一切当成故事看,内心触动还在,但绝不会再把自己推入死胡同。
伸手一弹,丝丝黑线直奔焦黑女子而去,这是融合了混沌的神魂之力,足可湮灭一切不属于时风本身的力量。
一缕灰气好似能感受到即将到来的威胁,“嗖”的一下从女子体内窜出,直奔画中时宇而去。
那画中时宇又开始露出诡异的笑容。
“咦?”
时宇惊诧了,无论元力还是混沌,在有神魂支配的情况下逃逸或是隐藏并不少见,但能自主感知威胁逃逸的,他之前从未见过。
他一直以为,那股怨念进了时风体内,会固定寄居一处,如果能到处乱跑,处理起来就麻烦多了。
按照时宇的设想,他进来就把时风的神魂清理一遍,剔除那些本不该存在的律言之力便可,哪知道还能见到如此神奇的一幕。
细看画中的时宇身影,终于发现了极其细微的不同,衣摆处多了针尖大小的暗灰色斑点。
时宇小心翼翼放出神魂,将那一块斑点紧紧包裹。
在没有直接攻袭的情况下,化作灰斑的怨念之力果然没有动静,等发觉时宇又用乌芒刺来,想跑已经来不及了,只能贴在那里任由时宇将乌芒射进,把它牢牢挑在芒尖。
“呲~”
仿佛听到湮灭声响,挑在乌芒尖端的灰斑,扭动了几下便消失不见。
如潮神魂铺天盖地放了出去,时宇消灭了第一缕怨念之力,心中就有了底。
之所以一开始觉得怨念之力无所不在,却又无迹可寻,是因为他们化身亿万融在了时风的真灵中,成为了时风记忆的一部分。
如果没有威胁,它们会永远埋入不动,只在暗中激发时风对时宇的仇恨,把每一刻记忆中,可对时宇产生仇恨的那部分,不断放大。
但现在面临绝杀威胁,时风的神魂好像沸腾起来,怨念之力带动时风的神魂真灵,狂暴翻涌着抵抗时宇的灭除。
它们对时风来说足够强大,但在时宇面前就什么也不是,被抓住跟脚,完全没有反抗的能力。
一点点,一丝丝,越来越多灰色的怨念之力被逼出时风神魂,在乌芒的挑刺下不断湮灭。
当时宇在时风神魂中反复细筛,终于把最后一粒灰斑刺穿,以为大功告成之时,意外骤生。
这意外不是针对时风的,而是针对时宇的,他突然感到那最后一粒灰斑,传出了情绪强烈的尖叫,
“谁!谁这么大胆,竟敢妄动烙印!咦?生死魂?”
时宇大惊,不等那灰斑再多说任何一句话,赶忙又凝出数百乌芒,全力刺了上去,这些乌芒纯由混沌所成,威力比之前大了不知多少倍。
“呀!”
惊声尖叫,最后一粒灰斑再也承受不住混沌侵袭,瞬间消散。
时宇惊魂方定,又细细查了好几遍,确定时风神魂之中再无任何怨念之力遗留,才缓缓退出了时风的身体。
他一出来,就收回了对时风神魂的禁锢,时风双眸顿时有了微光。
而后他好似大梦初醒,躺在地上茫然了好半天,才抱着脑袋坐起来,迷蒙地看着四周。
“这是哪里?我怎么了,为什么……”
时风把目光投向了时宇,看了片刻又低下头,“师父,为什么我觉得好像忘记了很多东西?脑子里空空荡荡的。”
时宇松了一口气,拍拍时风的肩膀,“你不是忘了很多东西,是我帮你赶走了许多本不属于你的东西。”
“嗯?”时风疑惑地抬起头。
时宇没有解释发生了什么,他怕自己说出来,时风会自责,就把这个任务交给了剑开天。
以剑开天大大咧咧的性子,再严重的事,说出来也是轻描淡写。
而时宇,则是悄悄走到一边,低声问元龙:“前辈,生死魂是什么?”
“生死魂?没听说过!是不是你在时风身上发现什么了?”
“嗯,我驱散那股怨念的时候,突然出现了神秘的声音,说我动了她的烙印,还说出生死魂这几个字,也不知道是说我,还是说风儿。”
元龙沉默了片刻,低声道:“那怨念来自纱鸾华无疑?她一定是用律言术,制造出了这些怨念,附身在修士身上替她做事!
生死魂……我还真不懂,但我觉得是说时风,那些人总拿他当目标,不是没有理由的。”
“纱鸾华到处找大悲之人,到底要做什么?”时宇不解。
“不知道,或许是她练邪门律言术有用,乩命界越来越诡异,你要小心。”
时宇点点头,走回人群。
“风儿,好点了么?”时宇关切地看着时风,时风的眼睛重又清亮起来。
“师父,我……”时风已经知道了之前的一切,听到自己突然偷袭时宇,他吓得魂飞魄散,此时没法坦然面对时宇。
时宇宽慰道,“没事,师父知道那不是你的本意,也是我太大意,乩命界这么危险的地方,竟然没先把你保护好。”
时风低下了头,尽管时宇不放在心上,他还是很难接受事实。
时宇转而把话头对准了其他人,“律言术不仅攻击神魂,还能攻击真灵,很不好对付。你们要谨守心神。”
众人重重点头,各用秘术把神魂重重护住,同时都把神念外放得更远,打定主意一旦有不良企图的神念摸来,就立刻凌厉反击。
刚出岩洞,众人就感到千百道神念从空中呼啸而过,均吓了一跳。
除了时宇,他们之前都没有把神念外放得太远,那些穿行在虚空中的不明神念,只要不触碰各人,他们就无从察觉。
现在神念扩到极远,等同于在和其他神念外放者互探,一下子碰到这么多,怎能不惊。
时宇看到众人表情,就知道他们心中惊讶,提醒道:“谨守自身,谁敢来犯不必客气!”
随着在乩命界主陆越走越深,飘荡游走在虚空中的神念越来越多。
时宇一行感觉完全进入了一个神念世界,仿佛每个修士都在肆意张狂地释放神念。
深入主陆数万里,时宇他们不得不停下休息,长久的神念外放,让除了时宇之外的所有人都有些吃不消。
乩命界的修士是想放就放,想收就收,神念来去自由。
但时宇他们不行,总得防着有人突施辣手,而且越往深处走,乩命界修士就越强大,强大的压力令他们举步维艰。
落在一座小山丘上,时宇让诸人冥思休憩,自己在一旁守护。
“元龙前辈,为何乩命界的修士,总要把神念外放?除了偷袭我们,少见他们互相交手,也不见他们查探周遭,这样一直外放到底意义何在?”
“应该是为了壮大神魂,就像武修一直熬炼筋骨,乩命界的修士,也许认为神念反复外放,对神魂操控大有裨益。
更可能是随时偷袭他们觉得值得下手的目标!纱鸾华那贼婆娘最擅偷袭,她教出来的修士,跟他一个德行。”
元龙这番说辞,时宇深感赞同,他们这一路过来,大大小小受到的偷袭不下十次。
“日日释放神魂,彼此戒备攻袭,人都要疯了。”时宇感慨道。
“我就跟你说吧,凡是极端修炼的大界,疯子多才正常。
只练身体的,个个都是脑子缺根筋,一言不合就开打;
只练神魂的,鬼里鬼气,见谁都想扒皮吸髓。
只有当他们练到极高境界,才能靠强大的力量压制偏颇带来的不足。”
“嗯,我师父也说过,只有魂体同修,才是正道?”时宇想想真武神界的血戮岛,觉得元龙说得有理。
“本来就是!老天给了灵智,又给了身体,当然要相匹配,或者至少差距不大。
那些极端修行的,都是图着走一条道进境快,却不想失去了平衡,走到头的机会就很渺茫。
你看看那些界主,有几个是专修一途的?就是纱鸾华自己,拳脚都不赖。”
两人正聊着,有又一道路过的神念去而折返,在几人头顶盘旋不止。
时宇抬头看了看,不耐烦道:“杀之不尽,驱之不散,让人不胜其烦。”
元龙嘿嘿一笑,“这绝对与乩命界的大变故有关,神念肆意窥探,在任何一界都是生起祸端的禁忌,纱鸾华一向游走各界,不会不知道这一点。
她现在不但灭杀了所有宗派,还任由界内修士犯禁,肯定是有所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