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灵熹没把这事儿看得很重要,现在人回来了就怎么都好说,那些官兵来不来不一定,就算来了,还有个法不责众,在村人自己的地盘上,他们找不到人,总不能把全村都逮起来,且慢慢磨吧。
她准备召集剩下的巡卫队人手继续回去练功课,起身就要走。
陈树林拦住了她:“灵熹,我们准备走吧。” 晏灵熹愣了,陈树林那神色极为沉重严肃,他是在说要逃荒去了。
可为什么?
她呆了半天才绕过这个弯:村人不走是因为怕,如今要走也是因为怕!
陈树林是不敢扛着全村老小的生计跟官府对抗的,他也不想舍了这些为自己村子出力的人,唯一的办法就是走。
晏灵熹就对上他的视线点头:“成,午饭后我过来一趟。” 这边事差不多安排了,晏灵熹就拉着自己卫队员们走,她看着回来的那些勘探队里的人各个体格儿不错,连带着,只要没大伤的也全给拉走了。
教完一个时辰,她回家去写清单,为这还特意跟读书的人家买了一刀纸。写完,她又马不停蹄冲进陈树林家。
“帐篷各家各户要有一顶,人口少的呢,自行和别人家合伙去,二十人左右要有一顶,夜宿或遇风雨都用得着,最好统一用同样的油布做,一眼就能认出来是咱们村的人。
常用的药丸、药粉,包括驱虫的艾草和驱蛇的雄黄,这些人人要备;火折子青壮们手里要有几个,还要给配打猎和防身的家伙什;板车现在就着人现打,起码每三户要有一车,要不然速度上不来,到时候有拖后腿的人,咱们可不能搭上全村人等他。
最重要的,让婶子姨姨们做黄、黑、赤三面大旗,还有想办法弄个号角,最起码行、止、伏、防御、冲锋五个信号要清楚明白。” 里正陈树林、村里会算账的先生陈忠恒,还有童生李凌云全在陈家聚齐了。算上晏灵熹一共四人,各自列了一份清单,然后互相查缺补漏,看有没有漏下什么。
陈树林还好,他习惯了,另外两个前头听着还觉得这孩子心挺细,好几样儿是他们没想到的,后头就越听越懵,陈忠恒瞠目道:“你这是去逃荒还是去打仗啊?”
还旗语?还冲锋?咱们一村子庄户人冲啥啊?
晏灵熹安坐在陈家的大圈椅里:“这是必要的,我们村里人太多,就算有一半不跟我们走的,还有二百多人。这样的队伍如果不用些行军打仗的技巧,那么领头人的口令传不下去,掉队等等问题会层出不穷,尤其是遇到危险时,我们不能是一盘散沙。不用太担心,也许冲锋这个口令,我们一次都不会用。”
“嗯!”李凌云想了半天想明白了,觉得她说得对:“历朝历代逃荒的灾民都极苦,不光是天灾还有人祸,前朝有学者粗略算过,死于暴动、抢掠的灾民绝不少于那些饿死、渴死的!” “抢劫什么的必定会有,你们两个小的以为咱们两个加起来一百多岁的人不知道?可咱们村人多,青壮多,没事的,不要这么麻烦!”陈忠恒不死心,二三百人的队伍呢,他怕啥?
晏灵熹随便拣了两样:“夜袭或混战怎办?”
陈忠恒眨巴眨巴眼儿,不说话了。
陈树林:“做,听灵熹的,我让她们做去。”
晏灵熹冲她陈叔笑眯眯,拿出自己的牛皮大水囊:“还有这个,我们应该尽量多带水,但不要用桶,最好只用水囊!” 朝廷不让随便杀牛,牛皮稀罕啊,水囊贵啊。这事儿给陈里正愁够呛,不过确实,带着个大水桶混在逃荒队伍里,那周围都是快渴死的人,这不是明晃晃招抢吗!
晏灵熹也不多琢磨,能弄到多少是多少吧,怎么着得给人家里正留点活儿干。
临走的时候,陈树林说送她,到门口就把她拽住了:“孩子,你跟叔说实话,你这些东西都打哪儿学来的?叔看你这性情、学识可一点不像九岁!”
晏灵熹微笑看一眼老天。
“叔,我不想骗你,其实这事儿你不必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你只要知道我不会害村里,这就够了。对外咱就说,跟宣哥儿先生学的。”
嗐,还是老一套。
陈树林看她那双眼睛里一点波澜没有,心倒是莫名安定了一点。虽这孩子说的话有点冷心冷情,但很有道理啊!
他转而担忧:“这要是传出去,万一有不怀好意的说你是妖怪,那可是会烧死你的,你知道不?”
烧死我?
晏灵熹瞪眼睛:“那他再多长几只胳膊吧他!”
小姑娘撇着小嘴儿冷哼着走了,陈树林默然,嗯,跟先生学的,这孩子天赋异禀!
晚上下人们下工的时候,晏灵熹把欧阳兄弟加上陈丰、李平的四人组都叫过来,还有萧尘宣,几人闷头开了个大会。
走之前,必要把这摊子给了结。
晏灵熹一点没瞒着,把从头至尾萧詹氏和玉红做过的所有事都理了个干净,几个小的都有点听懵了,还得是李平深沉。
他说:“我早看出她是想捧杀宣哥儿,好独占家产,不过还不知道她竟想取这么多人的性命!”
是啊,算一算,宣哥儿、萧同明在此计划中必死无疑,她再诬陷三房偷窃杀人,那牵连的不一定有几个了。
晏灵熹看着李平,一拍巴掌:“是吧!”
陈丰脑瓜子好使,他反应过来了:“大奶奶没有玉红聪明不假,那她怎么说是个主子,就这么由玉红牵着自己的鼻子走?我看玉红倒是横生出不少枝节。”
李平就说:“你年纪小不知道,早年间老爷和奶奶有几回闹得挺凶,老爷气得差点休妻,那时候还是小丫头的玉红给出谋划策,这才好了。”
他们聊得热闹,心中也在各自盘算。
跟着晏灵熹的计划走,成了能得什么?败了又会失什么?
出了欧阳四,这仨都不傻,万一失败,他们作为萧家奴仆,必是死都死不利落,惨淡前途在脑海中挥之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