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江州多雨。
到今日,已经连着下了三天了,雨势倒是不大。
细雨蒙蒙,空气也清新。
但是出门不便。
明无忧连着三日都没出去,每日所有的时间都用来陪伴明老爷子。
老爷子乐得孙女围在膝前,偶尔下棋,偶尔一起讨论造船的事情,偶尔,老爷子也会问起百善堂的情况。
听闻明无忧将一切都处理的妥妥当当,老人也是心怀安慰。
“我的无忧儿就是这么能干,爷爷现在是彻底可以放手了。”明老爷子轻拍着明无忧的肩膀,脸含喜色:“也不知道,以后谁有那么好的运气,可以做我无忧儿的夫婿?”
“我还小。”明无忧笑眯眯地说道:“爷爷不会这么着急想将我嫁掉吧?”
“那怎么会?!”
明老爷子皱眉说:“你是我明家如今唯一的根苗了,爷爷断然不可能让你随便嫁人。”
明老爷子看着明无忧,慢慢问道:“但你要是有喜欢的人,可以告诉爷爷,爷爷帮你一起参详参详。”
女孩儿家十五岁及笄便议亲。
明无忧现在已经十六岁了,过了冬便十七。
他这做爷爷的,自然也记挂孙女终身大事,这几日都在想这个呢。
明无忧微笑道:“好啊,要是真的有那个人,我一定告诉爷爷,让爷爷好好帮我把关。”
爷孙两人又说了会儿话,天色暗沉下来。
老人累了。
明无忧照看着爷爷睡下之后,才起身回自己的无忧阁。
一路上,彩月在她身旁打着伞。
明无忧瞧着绵绵的细雨,心情和这天气一样,有点微凉。
爷爷说起喜欢的人,让她想到了慕容御。
她给慕容御那厚厚的一叠信,又一次石沉大海了。
为什么不回?
甚至也没派人给她传话。
是不是她真的误会了他对自己的心思,他不喜欢她!
可前世的那几年又怎么说?
“小姐?”
彩月担忧地说:“您、您怎么了?”
“没事。”
明无忧朝着彩月笑了一下,“下雨了,有点乏,今儿早点休息。”
“……好。”
彩月觉得自家小姐瞧着有点冷,赶紧拿了斗篷要给明无忧披上,明无忧却说不必,拿了另外一把伞,自己打着往无忧阁去了。
到了自己的房间里,明无忧随意洗漱了便上床睡下了。
只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过了好久,总算浑浑噩噩地之间,她回到了大明宫。
慕容御一身萧索地坐在空荡荡的宫殿里,用一种淡漠地仿佛不认识她的视线看着她说:“明无忧,你的心真的比石头都硬,我捂不热。”
明无忧猛地坐起身来,才发现自己是做了梦。
梦里慕容御那双冰冷淡漠的眼睛,再次从脑海之中闪过。
明无忧的心里空荡荡的。
“难道……这一回真的什么都不是了吗?”明无忧茫然地看着床帐,这一晚上,再难入睡。
……
第二日,天终于晴了。
明无忧一夜没睡,精神状态并不算好。
彩月伺候的时候小心翼翼地,询问明无忧要不要多休息一阵儿再出门。
明无忧淡声说:“今日约了云大公子治眼,不必休息了,这就出门吧。”
彩月只得说好。
自从云子恒治眼睛开始,一向针灸都是在明月山庄,这一次也是。
明无忧坐在马车之中,靠着车壁假寐休息。
一晚上的时间,她还没想好自己和慕容御怎么办,但眼下的事情是一件都不能耽误。
尤其是身世之事,拖得久了,便是夜长梦多。
她已经做了准备,今日便试探一下云子恒。
半个时辰之后,彩月低声说:“小姐,咱们到了。”
“嗯。”
明无忧应了,进庄,坐船到湖心后的院子去,云子恒早已经等在了那处。
今日的云子恒青衫素袍,蒙眼的绢带也换成了一条淡青色的,看起来雅淡俊逸。
“明姑娘来了。”云子恒客气地唤了一声,说:“瞧着明姑娘的脸色不太好,是不舒服吗?”
“只是没太睡好。”明无忧微笑地打趣:“放心吧,我这个精神状态,针灸是没有问题的,不会给公子扎错穴位。”
云子恒一笑:“好,姑娘请。”
明无忧点点头,将针囊拿了出来。
半个时辰之后,针灸结束。
明无忧一边收拾金针一边说:“上次公子给的药泉水,我已经配置成了药汁,可以滴在眼睛里面。”
说着,明无忧拿出一只白瓷罐子。
她掌心细滑软嫩,那罐子放在她的手上,看着也漂亮的可爱。
云子恒挑了挑眉:“这个,怎么滴?”
“我帮公子滴一次?”
“可以。”云子恒招呼了侍从清风过来,“你学一学。”
清风应道:“是。”
明无忧便上前,动作轻柔地将云子恒的蒙眼绢带解了下来,然后将那白瓷罐子打开,一边靠近一边说:“这个罐子的口很小,药汁也稍微有一点粘稠,每一次能滴出来的分量很少。”
“但这一点的分量,一只眼睛已经足够,千万不能贪多。”
“公子别怕。”
察觉到云子恒下意识地不想睁眼,明无忧温声安抚,“我是大夫,我不会害你的。”
“……嗯。”
云子恒轻声应,果然配合地没有乱动,任由明无忧把药汁滴进了眼睛里。
明无忧问:“公子感觉怎么样?”
“有一点凉,还有一点麻。”云子恒眉心忍不住拧了拧。
明无忧说:“别担心,这是正常的反应,等一刻钟,再清洗眼睛。”
云子恒又点了点头。
等到一刻钟后,明无忧洗了帕子,亲手帮云子恒清洗眼睛,还洗出一些褐色的小颗粒渣子。
清云问:“这是什么?”
“眼中的异物。”明无忧解释:“公子眼疾已经有年月,当初的毒素在眼睛里面形成了结块,挡住了视线,这才让公子视物不清,只要滴药汁进去,排出异物,然后辅助针灸,假以时日,公子便可恢复光明。”
云子恒这些年看了无数大夫,能如这样说的有理有据,并且治起来也很有把握的,明无忧是第一个。
云子恒听着她说话便觉得,自己他日恢复光明有望了。
明无忧微笑道:“对了,还有汤药,我这里已经开好方子了,上面圈出来的几样是我这儿没有的,还得公子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