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旨啊……”明无忧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咕哝了一声。
“圣旨!”明老爷子推了推她的肩膀,“赐婚的,你快点!”
赐婚?! 明无忧一个激灵,猛然坐起身来。
因为动作太快,原本盖在身上的毯子都直接被掀到了地面上去,“……真的吗?”
她有些不信地看着老人。
“爷爷是那种哄你的人吗?”明老爷子没好气地戳了戳她的额角:“瞧你这副惊喜的样子,这么恨嫁?”
明无忧“啊”了一声,喃喃说:“可说好了等事情忙一段啊,怎么忽然——” “要爷爷说,赐婚圣旨早该下了。”明老爷子拖着孙女的手臂,“快起吧,别赖着了,宫里的人都等了小半个时辰了。”
送圣旨的人谦卑客气地等着接旨的人睡醒,还一遍遍说不急。
这也让明老爷子这活了一把年纪的人又重新见了世面。
但到底是圣旨啊。
老人觉得明无忧这么睡下去实在是不太好。 天都马上黑了!
所以他跑来把孙女叫醒。
“好、好!”明无忧连应了两声,下榻套了绣鞋,就要往外走。
到了门口又忽然止住步子。
“冷云!”明无忧唤了一声,看到无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之后,吩咐道:“你去让传旨的人再稍等会儿,等着啊!” “是!”冷云应声退走了。
明老爷子诧异道:“都起了不去接旨还要人等?”
“我这个样子——”明无忧把自己从头到脚指了一遍,“怎么接旨?!”
明老爷子皱起花白的眉毛。
一身暮山紫广袖流仙裙,眉目如画,沉静温婉。 除了发髻因为睡觉略微有些松脱。
但这样并不妨碍她周身美感,反倒填了几分平素少见的慵懒随性之感。
总得来说,明老爷子上看下看,左看右看,不觉得她“这个样子”有什么不好的。
但架不住明无忧自己觉得有问题。
她快步回到了自己的无忧阁内,就吩咐彩月带着小婢女赶紧给自己重新整理装扮。
当坐在镜台面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时候,她又怔了怔。
镜子里的女子眼角眉梢都是喜悦,弯起的唇角更满是笑意。
明无忧愣愣地抬起手,指尖落到了自己的唇角上,忽然就有些茫然。
她不算是个冷情的人,平素面上时常带着笑容,与慕容御在一起的时候,也有许多高兴时刻。
但这一刻的喜悦,像是千树花开,万物复苏。
是一种……彻底的欢愉,骨髓里面浸透出来的高兴。
原来现在,因为一件赐婚的事情,她已经能这样高兴了吗?
她从未仔细分辨过,自己对待慕容御的感情深浅。
其实仔细想来,当看到慕容御在大明宫内死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她的心里裂开一样的痛……
与其说是爱人离世后痛不欲生,不如说是知道自己也走到了生命尽头的绝望之痛。
或许还伴着一些悔恨。
悔自己没有用正确的方式应对生命之中发生的事情,导致自己也走到了那最后一步。
恨老天不公,恨傅柔阴毒,恨自己眼瞎,也恨慕容御偏执到近乎变态的爱。
她前世与慕容御心平气和的相处才有几日?
最后对于慕容御的感情,说深爱还差太远。
重生而来,她主动的追求,撩拨,其实更多的还是下意识地利弊的权衡。
成年人,哪会为了摸不着的爱情孤注一掷。
更何况她还是个商人。
在商言商,慕容御手上有通天的权势,只要他愿意,就能让自己后半生一路顺遂,改变所有前世的不圆满。
也因为慕容御对自己偏执到近乎病态的爱,让她觉得这笔生意只要自己经营的好,肯定是只赚不亏。
明无忧又是个务实的人。
选一个爱自己的人,远远比跟一个自己爱的人要舒适得多。
她不会只沉浸在过去的伤痛之中,她会把更多的目光看向未来。
因此,她想孕育出爱情之花。
想让自己和慕容御接触的时候可以更愉悦,欢欣。
她愿意花心思,花时间在慕容御的身上,努力地培养爱情。
慕容御是她需要长线投资经营并且一本万利的生意,在感情和婚姻这件事情上,她就不会再考虑别人。
可她却又因为很清楚的知道,爱情不是想养出来就能养出来的,因此她并未想过,什么时候开花,什么时候结果。
只要在一起愉悦就好。
可是这一刻,明无忧忽然意识到,在自己把这件事情当“生意”,下意识地经营的过程中,不知不觉间,已经弥足深陷。
点点滴滴堆积在一起。
到了今日只听到一封赐婚的圣旨,便如同撞了百年不见的大喜事。
她忽然站起身来。
“小姐?”冷月诧异,“您怎么了?簪子不簪了吗?”
“不簪了!”明无忧提起裙摆往楼下走,“备车!”
“啊?可是小姐,传旨的人——”
彩月的话没说完,明无忧已经大步下了阁楼。
冷云刚给来传旨的大太监传完话,迎面就和明无忧撞上了,“郡主,您这是——”
看明无忧那一脸冰冷的样子,完全没有了刚才的喜悦。
怎么了?
明无忧冷声问:“他在哪?”
“呃……”冷云赶紧回:“这个时辰,殿下应该是在宫中,今日圣上功课小考,还有吏部一些事情要议——”
“那就进宫!”
明无忧丢下一句话,人已经往大门走。
冷云愣了一下,快步跟上去。
经过前厅大院的时候,那守了大半日的传旨太监们瞧见了她,赶紧迈着小碎步围了过来。
尤其是为首的来福公公,更是欠着身子微笑:“郡主可算起了,那就宣旨了?”
谁知明无忧如同没看到他一样,直接错开他出了门。
“这——”来福呆住:“郡主怎么了?”
冷云和彩月也想知道。
看着明无忧一身冰冷地出了门,上了马车,吩咐进宫。
明无忧一向都很好说话。
和慕容御在一起的近两年内,她从来没和慕容御闹过任何性子,生过任何气。
对待下人也温柔客气。
冷云的心里忽然咯噔一下,郡主这般冷声冷气,别是有什么不愉快的事情,要进宫去和殿下兴师问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