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三人早起用了早饭便动身出发。
到滁州城外官道的时候,云子墨吩咐清风去一趟水家。
清风不太想走:“干嘛要我去水家?中山狼咱们已经灭了,派个人送信就是。”
“所以你得去。”云子墨把一封信交给清风,“这个,交给水兄,很要紧的。”
清风:“……”
又得跑腿!
他神色幽怨地看着云子墨,“必须我亲自?”
“必须。”云子墨微笑道:“快去吧,送完了到越州城与我们会合就是!”
“哎……”清风叹了口气:“好吧好吧,我知道了,那公子和无双姑娘一路顺风啊,在越州城等我,我很快就到!”
清风策马往西南方向去了。
无双问道:“你说的水家,是江湖人称霸刀的水行云家吗?”
“嗯。”
云子墨点点头,“距离海神祭还有一个月,咱们走慢些,路上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平事,朝廷解决不了的盗匪之类,管一管?”
无双应:“可以。”
顿了顿,无双又说:“你如今也管江湖不平事。”
“是啊……出来走动,总不能只是游山玩水吧?偶尔见着看不过眼的,朝廷又解决不了的,总是忍不住出手。”云子墨扬起唇角:“我江湖经验不好,管这些事情其实很是不顺手。”
“下面路上若遇到了不平事,还得无双姑娘指点我才行。”
无双看了云子墨一眼,“你太谦虚了。”
看云子墨方才的意思,他和水家交情极好。
那霸刀水行云,不是什么人都能结交的。
还有那晚的中山狼。
中山狼其实是四兄弟,穷凶极恶之徒,却全都栽到了云子墨的手上。
可见他如今的本事。
想想五年多前,云子墨还是个连仙人跳都辨识不了,差点被人害死的江湖小白。
他真的变了好多,沉稳持重,英华内敛,举手投足俊逸潇洒,风度翩翩,完全褪去了当初幼嫩青涩的模样。
而这样的云子墨,无疑是更加惹人注目的。
无双自己时不时地要多看他两眼,沿路走过的大小城镇上,那些女子们也纷纷面犯桃花,眼珠子都要贴到云子墨的身上去。
无双的心情不好,因为这些女人如狼似虎的眼神,还因为云子墨身上那件衣服。
那衣服,就是那晚截杀中山狼的时候穿的。
不知道浆洗过没有,无双总感觉那衣服有味道,每次靠近一点点,都让人克制不住地皱眉。
第二日晚上,两人在客栈投宿的时候,无双把马交给小二,却没进客栈,反倒是往外走去。
“你做什么去?”云子墨叫住她:“有事?”
“买点东西。”
“买什么?”
云子墨也把马交给小二,“我陪你去吧。”
无双打量了他两眼,点点头:“那也好。”
两人并肩,走了一段之后,无双进了一间成衣铺子,给云子墨挑了身衣服,比在他身上看了看,觉得满意便付了银子。
云子墨有点意外,“怎么忽然给我买 衣服?”
“想买就买了。”
无双随意说着,拎了包好的衣服出来,脚下走的有些快。
云子墨在成衣铺子门前停了会儿,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他以为她要走了,原来是想多了。
云子墨快步跟上去,二人一起回到客栈。
无双把包袱放在床榻上解开,一边把衣服拎出来一边说:“换了吧。”
“好。”
云子墨反手关了门,转到屏风后面自行宽衣。
等无双听到身后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诧异回头的时候,便隔着屏风看到了云子墨结实的蜜色肩膀。
她错愕地张了张嘴,没想到他会如此不避嫌。
云子墨也在这时候停下动作,似乎是才反应过来一样,讪讪道:“抱歉。”
话落,他披了衣服要出去。
“别麻烦了。”无双走上前去,“换吧。”
她将云子墨身上那件衣服扯下来,丢在一旁地面上,又将新买的裹在他身上。
云子墨自觉去套袖子。
无双转身去拿腰带。
等云子墨系好衣带,无双把腰带递过去时,云子墨双手伸开,一副等人服侍的模样。
然后这个动作刚做出来,两人表情都有些微妙。
无双挑了挑眉,“怎么,小公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习惯了?行走江湖这么几年,还没学会自己穿衣服?”
“咳。”云子墨干咳一声,“只是下意识的动作……给我吧,我自己会的。”
无双瞥了他一眼,腰带没给他,而是打量了两眼,走到他身前帮他束:“还是我来吧,你别弄半天弄不好,再将腰带扯坏。”
“不至于……”
云子墨这样说着,却十分配合地抬起胳膊,方便无双动作。
无双双手环在他劲瘦的腰间,仔细地摸索着腰带后面的结扣。
云子墨垂着眼看着她,眼底暗潮涌动。
有两个扣子卡不到,无双不得不转到他身后去弄,等扣好了,她又转到云子墨身前来整理。
云子墨垂在身侧的手蜷了蜷,最终没有动,淡淡说:“这衣服倒是挺好看的。”
“一般吧。”
无双后退两步瞧了瞧,“比起你以前的衣服来,这衣服还是差了。”
云子墨身份尊贵,以前穿的全都是上等绫罗绸缎,颜色也都选的是天青、月白一类清新浅淡的颜色。
而如今这件衣服料子普通,做工也不算太好,还是靛青色的。
然而如今的云子墨却没了当初的幼嫩青涩,这样略微有些沉的颜色穿在他的身上,竟然恰恰好。
云子墨笑了笑没吭声,弯身去捡地上的那件白色锦袍。
无双先他一步捡起来:“丢了吧。”
云子墨挑眉:“这衣服是一个多月前新作的,丢了是不是有些浪费了?”
无双抬眸看他,“舍不得吗?”
“不至于,丢吧。”
无双淡淡“嗯”了一声,将那衣服收进包袱,出门交给了小二请他帮忙处理。
这天之后,两人交流起来似乎自然了许多,偶尔能开开玩笑,聊一聊最近这几年遇到的趣事。
这时候无双才知道,云子墨在班师回朝半年之后,便离京游历江湖了,去过的地方还很多。
无双暗忖,怪不得当初的江湖小白,现在连中山狼那种穷凶极恶之徒都能解决掉。
云子墨问:“你这五年都在做什么?”
“……”无双回过神来,“我在天鹤山待了五年,今年刚下山。”
天鹤山,便是她师门所在。
“你不是说要游历,怎么……”云子墨问。
“是游历来着。”无双笑笑,“转了两圈之后无聊,就回天鹤山了。”
“哦,这样。”云子墨沉默了好一会儿,问:“你说过,你待在一个地方太久了会腻,所以这次下山,是因为在天鹤山待腻了?”
她笑了笑,散漫地说:“是啊。”
“五年呢。”云子墨慢慢说:“才待腻,其实你也是个长情的人了。”
“腻”这个字眼,让无双一下子想到当初京郊分手时,她曾对云子墨说过的话。
她沉默了片刻,忽然说:“当初的事,对不起。”
“这是与我道歉?”云子墨打趣地问:“只是口头道歉吗?”
“……”
无双神色复杂地看着他:“那你想要什么样的道歉?”
“开玩笑而已。”
云子墨淡笑一声,拎着一根木棍拨弄着地面上的火堆。
他们错过宿头了,因此不得不在这山中破庙对付一夜。
这个话题就在云子墨一声轻笑之中结束,无双也没再追问。
她坐在火堆的另外一面,看似低头看着火苗,实则隔着那跳动的火苗,不露痕迹地观察着云子墨,想从他的反应之中看出他真实的心情。
他现在,到底是介意当初的事情,还是毫无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