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巧秀的这个消息,把所有人都震住了。
陈月芝急忙将张巧秀从地上拉起来按在椅子上,拉着手把起了脉,不多时,她便露出满脸的笑意,“好,好呀!你这孩子,有了好事怎么也不跟娘说一声,一直瞒着?”
张巧秀哽咽着道:“这些日子乱成一锅粥,我怎么好再让家里人为我分心。”
陈月芝嗔怪地瞪了她一眼:“说什么傻话呢!天大的事情,能大过你去吗?巧秀,从现在起,你就什么也不要管,安心养着身子。”
说罢,她又转头看了二郎一眼,“你现在还要走吗?”
二郎看看张巧秀,又看了看她的肚子。
张巧秀也泪眼朦胧地看着他,眼神里满是哀求。
二郎整个人都黯淡了下去,半晌,他从地上站了起来走到张巧秀身后,扯了扯嘴角,“我不从军了。”
张巧秀喜极而泣,不顾众多人在场,伸手环住了二郎。
二郎伸手轻轻抚了抚她的背,很想挑动嘴角,但无论怎么努力,都没办法做出一个笑模样来。
巧秀有孕,他要做爹了,这本是值得他狂喜的事情。
可是,他却笑不出来。
姜晚他那副模样,心里也挺不是滋味。可这件事情,本就是两难全。
若是二郎没有成亲,事情还好解决一点。可二郎成了亲,如今又要当爹了,若是让二郎此时抛下妻儿去从军,这对张巧秀来说,又何其不公。
二郎放下了从军的心思,甚至将他那几样趁手的兵器都给收了起来。只是二郎的精气神似乎也随着那些兵器被封进了箱子里。
他每日都陪在张巧秀身边,但整个人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沉下去。
姜晚看得心疼不已,于是找到了程县令。
“三叔,眼下时局还是动荡混乱不堪,民兵营要不要重启啊?”
程县令道:“我也正有此意,有民兵营在,百姓们心里都能安稳许多。”
姜晚笑着道:“那民兵营还是交给我二哥管吧,他擅长这个呢。”
程县令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你个小丫头,倒是会心疼你二哥。这事儿,还真非他莫属。”
于是程县令找到了二郎,让他回去管理民兵营。
二郎却是摇头拒绝了,“三叔另找其他人吧,我家娘子有孕,我要在家陪着她。”
程县令道:“只是民兵营,你随时都可以回来的。”
二郎还是摇头:“三叔别找他人吧,叫沉舟去吧,他比我更适合。”
程县令道:“沉舟年纪小,压不住那些小伙子,二郎,别置气,民兵营少了你可不行。”
二郎沉默半晌,才幽幽说道:“三叔,我放下那些兵器,用尽了全力。再拿起来,我怕我就再不肯放下了。找别人吧。”
程县令听完这番话之后,心里也有点堵得慌,但还是劝道:“二郎,人这一生,总是有舍有得。没有几个人能随心所欲,也不一定非要走那一条路。换条路走,也一样能有收获。”
二郎朝他笑笑:“我明白,多谢三叔开导。”
程县令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们是男人,很能理解二郎心里的苦闷。但同样,这种事情谁也给不出更好的解决办法。
二郎再也不提任何关于从军的事情,甚至也不再习武,每天除了陪着张巧秀,便是坐着发呆,或是睡觉。
望乡楼重新开张之后,二郎很积极地去店里帮忙,但他本就不擅长此道,只能做些不甚重要的事情。
时间一长,二郎越发的话少,沉默。
直到有天天都黑了,也还不见二郎归家,张巧秀担心不已,忙去隔壁找顾沉舟,“沉舟,能麻烦你去一趟县里,看看你二郎哥怎么还没回来成吗?”
顾沉舟放下手里的东西,站起身来:“二嫂别急,我这就去寻他。”
姜晚眉头一皱,跟小马仔下了指令,小马仔拍着翅膀飞了出去,很快又折了回来。
二郎喝多了,摔在河边的草丛里了。
姜晚赶紧跟顾沉舟一同前去找他。
喝醉了的人重得像头猪一般。
姜晚和顾沉舟合力将他给弄回家,张巧秀见他浑身狼狈,赶紧去拿干净的衣服要给他换,谁知二郎摇摇晃晃站起来一把推开张巧秀,跌跌撞撞往后院去,然后冲进了杂物间,将自己关在了里面。
等姜晚暴力将杂物间的门卸下来时,就见二郎抱着他的那堆宝贝兵器睡得香甜。
张巧秀难受得厉害,转身就跑了出去。
姜晚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心疼她二哥,还是安慰她二嫂。
自打这一日之后,二郎醉酒的次数渐渐多了起来。
姜家对酗酒这个事情很是反感,姜攀和陈月芝甚至为此还请了家法,把二郎给揍了一顿,让他保证以后不再喝酒。
二郎挨打的时候,一声也没有吭。
姜攀怒不可遏,“怎么,你还不服是不是?”
二郎摇头:“怎敢不服。以后,你们说什么便是什么,我不会有任何异议。你们不让我从军,我便不去。你们不让我喝酒,我便不喝。还有什么不让,你们一并说了吧。我都听你们的,全部做到。”
陈月芝看他那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心里难受得厉害。
夜里,陈月芝睡不着,披着衣服进了姜晚的房间。
姜晚揉着眼睛,“娘,你怎么不睡觉啊?”
陈月芝叹了一声:“娘心里堵得慌,你二哥那个样子……我真怕他将来会恨我。可我又如何能答应让他去从军,更何况你二嫂如今又有孕在身……晚晩,你能不能请老神仙给娘指条明路?”
她是真的迷茫了。
姜晚叹了一声,这不是难为她吗?
“娘,人生哪有两全齐美之事?自古忠孝两难全,二哥没办法做到一边尽孝尽责,一边追逐自己的理想。同样,你也没办法让他既守在你身边,又不让他心有遗憾。这件事情,不管选哪一个,都会有遗憾。”
“只是,娘啊,人这一辈子,短短几十年。若是不能为自己活一回,这人生还有什么意思?”
“二哥从军,虽然有危险,可谁敢说他就不能平平安安的归来呢?”
“便是将他强留在身边,你就能保证他这一辈子无病无灾,长命百岁吗?”
到底,姜晚还是偏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