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年呢?”
一道沙哑的男声在应初梅身后响起,似乎是充满了疲惫。
应初梅回头转过头来,一张绝美的脸庞上哭的是梨花带雨,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悯。
她挣扎着站起身,随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然后拍了拍身上的污泥,用很坚定的语气对着程载游说:
“程队,那个地仙交给你了,我没本事,帮不上什么忙,我得去找祈年了,哪怕……”
说到此处应初梅顿了顿,刚擦干净的泪水又在眼眶里打转,她咬了咬牙,强忍住要流下的泪水,继而又坚定的说道:
“总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程载游虽然平时大大咧咧,但关键时刻也是个心思细腻的人,应初梅没回答他的问题,但是看了眼旁边已经断了气儿的軨軨,再加上应初梅立在悬崖边儿上,心里就猜出个七七八八来。
他拍了拍应初梅的肩膀,然后就转头离开了。
“注意安全。”
他丢下这样一句话,然后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应初梅抬头看了看那个满是伤痕的背影,然后郑重的点了点头,转而就下山了。
……
“休息够了吗?”
程载游面无表情的望着盘坐在地上的老人,术法被破除的那一瞬间老者就从半空中跌落下来,程载游当时看着情况不妙就没在第一时间搭理他,而是去了应初梅那里。
老者自然也乐得看见这种情况,于是便抓紧时间恢复伤势,此时看到程载游已经过来了,他便站起身来,睁开那双锐如鹰隼般的双目,缓缓的开口说道:
“看你这样子,你徒弟死了一个?还真是废物。”
程载游听完后没有任何反应,这老者就是无时无刻都想动摇他的心神,这点拙略的技俩让他忍不住嗤笑一声,好好的阳关大道不走,却整天搞这下三滥的勾当!
“我徒弟不一定死,但是你这个……”
程载游的眼神忽然变得凶狠起来,眸中似是有火星冒出,被这样的目光盯上,老者潜意识里竟生出一丝退缩之意,只听他一字一顿的继续说道:
“老—杂—种,一定得死!”
话音刚落,他便一个箭步飞了出去,若是说刚开始程载游只是认为老人视人命如草芥,按罪当诛,可看到自己的女儿后,他对老者的心理已经从愤怒变成仇恨了,他只恨不得将老者千刀万剐,生吞活剥!
他千不该万不该拿自己的女儿做文章,那是他埋藏在心底最深处的伤口,如今伤疤被老者狠狠撕开,在他面前重新演示一遍女儿当初死亡时的景象,这就罪该万死!
他是一位维护和平的气象局成员,但同时,他也是一名父亲!
此时的狰再也不是一个单纯的虚影,它变成了一副图腾,图腾上的狰双目紧闭,周身围绕着几片火烧云,每条尾巴上都托举着一颗日轮,五颗日轮散发着煌煌烈焰,像是将天地都灼烧殆尽一般。
从狰的口中还时不时吐出一口白息,那白息缓缓漂浮着,将那支墨黑色的独角托显的愈发神秘。
“吼!”
狰的两只眼睛忽然睁开,从其中散发出剧烈的火光,霎时间整座山顶光芒大盛,本已蒙蒙亮的天空被映照的犹如九日浮空一般,刺的人睁不开双眼。
老者只感觉一股充满威压的太古气息扑面而来,压的他全身骨骼都像是要碎裂开来。
“哇!”的一声。
光是气息就让老者忍不住吐出一口鲜血,此时他颤颤巍巍的抬起双手,试图抵挡来自处于半神体巅峰的强者的愤怒一击。
程载游快速向老者奔来,只见他每踏出一步都有烈焰在脚底炸开,肆虐的火舌将周围的空气都灼烧的扭曲开来!
“吼!”
图腾上的狰发出一声咆哮。
“炎之阵——火山地狱!”
“丙水之术——龙王镇城!”
顷刻间,无数哀嚎声响起,一股来自地狱最深处的绝望气息铺散开来,只见此刻周围的景象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地面上流淌着的雨水变成了翻滚怒吼的岩浆,表面还覆盖着青苔的巨石也变成散发出浓浓高温的火山石!
而在老者身下下,则凭空涌出一潭咕咚咕咚冒着泡儿的岩浆池,它们肆虐着,怒吼着,不断吞噬着老者身边缠绕的水龙,像是将人拖下深渊的狰狞恶鬼一般!
只见那条水龙像是活了过来,它围着老者发出阵阵龙吟,与那不断翻涌过来的岩浆厮杀在一起。
可岩浆来势汹汹,水龙孤木难支不由得节节败退,它不断被岩浆蚕食着身躯,发出一声声悲鸣,只能靠老者不断输入灵力才勉强招架着。
此时的程载游舒展了一下筋骨,然后迈步踏入池中。
可本来暴躁无比的岩浆在遇到他的那一刻却变得温顺无比,像是遇到了自己的君王一般,它们臣服在程载游的脚下,任由他在岩浆之上行走。
老者还在负隅顽抗着,这样下去他最终还会被烧成灰烬,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但是程载游却觉得太慢了,他微微皱眉,抬起左手在空中轻轻一握。
只见从池中忽的伸出一只由岩浆组成的大手!大手粗暴的攥住水龙的脖颈处,刺啦刺啦的声音响彻不绝,不论水龙如何哀嚎挣扎都无济于事,哪里还有半点威风劲儿?只不过是一条随手就能捏死的泥鳅罢了!
此时程载游挥刀直取水龙首级!
“嗷~!”
翻手之间,龙头被斩!
水龙被斩首的同时发出一声悲鸣,随后龙身溃散,化为一滴滴水珠散开,老人见状脸色巨变,他尝试改变地形让自己能够逃出生天,可任凭他怎么催动周围的土之灵力都毫无反应。
恍惚间,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当他的脑子里冒出这个想法后瞬间感到不寒而栗,明明周围的温度几乎将他整个人都灼烧成灰烬,可他却面色惨白,见不到一丝血色,整颗心像坠入冰窖一般。
他开口说话了,只是这声音却在不停的颤抖:
“你……你触摸到神国的门槛了?”
神国,缔约者的专属能力,凡是达到神体境界的缔约者,肉身便达到了神明级别,这时候便可以悟出一个极为强横的能力——神国。
神国类似于领域,但是又不同于领域,大多数领域都是人在自己的领域中无敌,是先有的领域,才有的领域内无敌,而神国则是本身就是无敌,然后因为这份无敌的实力,才诞生的神国。
而且领域的能力和特性大多数都是固定的,可神国不同,施展出神国的人,则是随意改变神国内的场景,特性,和能力,相由心生,一念之间,天翻地覆。
当然前提是你本身就需要具备这种特性和能力,比如你只会控水,那你的神国就不会出现火焰或者雷电。
神国神国,顾名思义,神之国度。
此刻的老者已经提不起任何的战意了,他只想赶紧逃出去,一个还在半神体阶段的人就触摸到了神国的门槛……
该死!有这么强的实力为什么不早点施展出来!若是一开始就知道这人有如此本事,那他早就溜之大吉了,又怎会像现在这般,体内灵力已三去其二,连逃跑都极其费力。
想到此处老者心中不禁怀疑,因为刚才那个幻术没过多久程载游就脱困了……
自己虽然不是好人,但也不缺心眼儿的傻子,干嘛弄出个华而不实的术法来对付敌人?
更何况那还是他的成名之术,一个地仙的成名之术又怎会如此不堪一击?那究竟是什么让他从其中走出来呢?
按理说他早应该在那片云雾之中迷失才对,然后化为其中的一部分,又岂会没一柱香的时间就走了出来?
可疑问归疑问,老者也知道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目前最重要的是怎么脱困,既然改变地形没用,那目前为止能用的也唯有水法了。
“丙水之术——撒水成兵!”
言出法随!
到了地仙境界,很多术法都不再用念咒掐诀,老者话音刚落,周围浮现出几十名由水组成的枪兵对着程载游发起了冲锋,只见这每一名士兵都身披铠甲,手持长枪,而且竟都有着肉身极限的实力!
程载游巍然不动,他缓缓举起刀,将刀平放于胸前,只见那脚下的岩浆便自动附了上来,然后围着他手中的长刀不断环绕,像是有着生命一般灵动又捎带着毁灭的气息。
就当那枪尖儿即将把程载游洞穿的时候……
“炎之阵——无生斩!”
几十名肉身极限的枪兵瞬间就被炽热到极致的岩浆吞打碎,然后涣散成空中漂浮的水雾,那岩浆威势不减,依然向着老者的方向呼啸飞去!
老者见状竟有些慌了神,仓促之下只来得及施展了一层水幕,可那层水幕在还没被岩浆触碰到就被蒸发干净,相比之下是如此的不堪一击,而反观岩浆却没受到任何影响,依旧是猛烈如初!
“啊!”
惨叫过后,老者痛的近乎晕厥,他咬着牙强迫自己不要乱了分寸,因为此刻他脚下就是岩浆,若是一个不注意,那下场就是尸骨无存!
只见他的右臂已然消失不见,这还是他刚才躲避了一下,否则他现在已然小命不保,在对方的神国之内,任凭他如何沟通天地灵力,效果都会大打折扣。
他丝毫不敢大意,牙齿几乎咬碎,拼了命的施展御风之术,迫切的想要逃离这个地狱。
就在他鼓捣了一会儿后,脚底便有清风环绕,一缕清风在他脚下不断盘旋飞舞着,明明如此微弱不堪,可在他眼里,这就是生的希望!
成了!他仿佛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竟也顾不得身上的伤势力,而是快速念咒,不断着催促着那缕清风,快一点!再快一点!
一旦逃出去,以他的手段,任凭程载游再强都没办法找到他!
程载游并没有阻拦老者的行动,他只是忍不住发出一声冷笑,现在让对方充满希望也好,一会儿再由自己亲手打破他!
他很想知道眼前这人一会被打回原形会露出怎样的表情,对付这种人,根本就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怜悯!
就在老者将要冲出山顶的那一瞬间,他眼中的希冀之色也达到了顶峰!
“炎之阵——铜柱地狱!”
这一句话如同重锤般砸在老者的心头,同时也砸碎了他心中的喜悦和希望!
只见从那岩浆中,突然升起一根巨大的铜柱,在其顶端,一颗头顶双角的恶鬼雕饰正眼含讥讽的俯视着他,那铜柱上则充斥着斑驳杂乱的痕迹,在其中还能依稀看到被烧干成深褐色的血迹!
不等老者调头,那铜柱中激射出数根被烧至通红的锁链,那锁链奇快无比,只在一个呼吸间就将老者紧紧缠住,接着锁链快速收回,将老者死死的锁在铜柱之上。
烧红的锁链勒在老者枯瘦的身体上,见那老者哪还有最开始的仙风道骨?铁链隔着衣服“刺啦刺啦”的灼烧着他的身体,将他的身体烧的血肉模糊,和破烂的衣服融在一起。
他剧烈的扭动着自己的身子,想从其中挣脱出来,可是那铁链越经挣扎就勒的越紧,那力道之大,让他几乎窒息。
他想张大嘴巴呼吸一点新鲜的空气,可他刚张开嘴,四散的浓烟熏的他仿佛连喉咙都被灼烧了一样!
黑烟顺着他的喉咙钻进体内,折磨的他痛不欲生,神志不清,他现在只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像是被点燃了,可这还不算完,慢慢的他开始发现,身后的那根铜柱也在慢慢升温!
他绝望的张开嘴巴:
“求你了,别杀我!我可以帮你做事!对了,你那个女徒弟不也是个术士吗?我可以把刚才那个术法教给她!
不!我什么都教给她!只要你放了我!我给你当狗都行!求你了!”
程载游闻言缓缓摇了摇头。
“你若是临死都不肯求饶,我倒还高看你一眼,至少是个彻头彻尾的邪道中人,宁死不屈也算没埋没了名声。
可你现在……是想让我放了你?”
老者此时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他只能拼命的点头,希望程载游能饶他一命,可程载游却不为所动,他笑了一声,只不过那笑声却充满了讥讽和揶揄。
“你想让我放了你?那被你献祭的那些人呢?谁放了他们?那些因你一己私欲而失去亲人和家园的灾民呢?又有谁放了他们?还有那些死在你那肮脏的术法之下的人呢?!?
你说你不想死,那他们想死吗?谁给他们机会了?我那个徒弟呢?跌下山崖生死未知,又是因为什么?难道他就想死吗!
你不是喜欢献祭吗,把那些手无寸铁之人绑在柱子上,然后抽干他们的血,你不是很有成就感吗?!?
好!我现在本应该给你个痛快,但是我就是要折磨你,把你绑在铜柱上,用火焰慢慢的烧死你,一点一点的,让你体验到生命被剥夺的感觉!”
程载游越说越激动,似乎是想起了那些被献祭的平民,想起了自己的女儿,想起了……跌落山崖的江祈年,他用愤怒的语气对着老者吼道:
“你就给我在这里,好好的偿还自己的罪孽吧!这就是对你的审判!!!”
说罢,程载游便不再言语,他知道老者现在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可看他的那个口型,无非是一直在重复着“魔鬼”二字。
他嗤笑一声,魔鬼又如何?他只知道,所有被绑在这铜柱之上的,皆为罪孽深重之人!用地狱之法,行正义之事!
这就是他的理念!
(注:今天写的时候有朋友问我,为什么程载游一开始没有爆发出真实实力,反而等最后才火力全开,并不是我没有注意到,而是老程的自身身体有问题,前面也交代了一两句,这是个伏笔,在后面会交代的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