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合川虽然摸不清头脑,可碍于江祈年的坚持,还是选择跟他从家中走了出去。
此时一脚迈入楼道的白合川忍不住哆嗦了一下,随即便是打量起四周来,等发现脚步声没有响起之时,才算放下心来。
“真的要去吗?” 他咽了咽口水,然后小心翼翼的望着对面儿的防盗门,神色看起来十分紧张。
“当然。”
说罢,便是上前敲了敲门。
白合川果然没有撒谎,只是在敲门的一瞬间,那防盗门便应声打开了,同时一道女子的身影映入二人眼帘。
其身高大概一米六左右,中等身材,长相也很普通,此时的她双目无神,可仔细观察的话,眼角处却又染了一丝悲伤之色。 “你是谁?”
“白合川的朋友。”
“哦……”
女人点了点头,随即就打开了门,接着淡淡的说了一句。
“请进吧。” 随后,江祈年和白合川就跟着走了进去。
从屋内的装饰风格可以看出女人是一个非常注重生活品质的人,进门之后,二人便看到了一副绣着花鸟儿的屏风,看起来十分精致秀美。
而位于屏风之侧,又立着一个雕着花纹儿的红木酒柜,上面摆满了珍贵的名酒。
但是这些酒此时此刻却东倒西歪的躺在了上面,甚至有的还从上面流淌了下来,以至于整个房间都弥漫着一股酒香,稍稍吸一口就觉得已然是微醺了。
而客厅的茶几上,则是落了些许酒渍,它们洒在酒杯的周围,闪烁着幽紫色的光泽,就如同盛开的紫藤花,在这昏暗又充满格调的灯光下,显得分外美丽。 随即二人便坐在了沙发上,而女人则是翻箱倒柜的找着什么东西。
“没事了姐姐,不用忙了,我就是过来看一看。”
可女人却没有理睬他,片刻过后,终于是找出一个像样的杯子来,然后便倒了一杯水放在江祈年的面前。
“见谅,家里实在是没有能招待客人的茶叶了。”
“没事,喝水就好,有劳了。” 话落,江祈年端起杯子来喝了一口,而女人也是面无表情的坐在了对面。
“我叫于瑶夕。”
“江祈年。”
短短两句话,便算是互相介绍过了。
“你找到他了是吗?”
“哦?”
江祈年挑了挑眉,有些意外的望着于瑶夕,似乎是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来,可看见她此刻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便也没卖关子,而是继续说了下去。
“你怎么知道?”
“感觉。”
于瑶夕没有任何犹豫,就给出这样一个答案来,在一旁的白合川却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眼中不由得浮现出一抹迷茫之色来。
没有理会他的异样。
还不等江祈年再度开口,于瑶夕便又是问了一句。
“他是不是……已经死了?”
“对。”
话落,于瑶夕手中的杯子咣当一声摔落在地板上,杯中的红酒也被她这一举动洒的到处都是,连带着弥漫的酒气都跟着颤了一下。
“抱歉,是我情绪激动了……”
“没事。”
“我可以……见见他吗?”
听到这儿,江祈年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接着便盯着于瑶夕的眼睛思考着什么。
“于小姐,不知道可不可以先问你一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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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问。”
“你最想要做的事情是什么?”
闻言,于瑶夕不禁愣住了,只见她心中思索了一番便是回答道:
“我想和他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
“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没有骗我吗?”
“没有。”
“好。”
说罢,江祈年直接站起身来,然后在她的眼角处注入了些灵力,同时嘴里还说道:
“其实我这么做是不符合规定的,因为有些事情还是不让别人知道的好,否则这个世界早就乱套了。”
可紧接着,江祈年话锋一转。
“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既然你没有骗我,那我便冒着避讳帮你也无妨,只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记住,有时候执念太过……算了,好好珍惜最后的时间吧。”
话落,江祈年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劝她什么呢?
劝她执念不要过于强烈吗?
可他自己又何尝不是一个执念深重的人呢?
想到此处,便干脆坐在一旁不再言语。
而此时的于瑶夕经过开眼之后,也是看到了正坐在江祈年身旁的白合川。
一滴泪水从那张不施粉黛的素脸划过……
“合川……”
江祈年见状则起身走至门外。
他站在窗户前,望着窗外朦胧的大雾,心中不知道是在思索着什么。
……
“你确定吗?”
江祈年望了一眼于瑶夕,而后者眼睛中噙满了泪水,可依然坚定的点了点头。
“好。”
说罢,便带着沉默不语的白合川回到了他自己的房子当中。
于瑶夕就站在门前,静静的望着他们。
“不送他最后一程了吗?”
江祈年回头问了一句。
于瑶夕摇了摇头。
“不了吧,我怕到时候就舍不得让他走了,就这样……在背后望着他就好。”
此时白合川也是沉重的转过头来,和于瑶夕隔空相望着,最后嘴唇轻轻动了动:
“老婆,我……我走了。”
于瑶夕点了点头。
望眼欲穿,似乎是想要记住他的模样。
而后,转身走向了卫生间。
“你把门打开吧,只有你才能做到。”
江祈年对着白合川低声说到。
白合川没有言语,他把手搭在了门把手上,同时呼吸也开始急促沉重起来。
酝酿良久,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
“嘎吱”一声。
卫生间的门被缓缓打开。
而里面一具瘫坐在马桶上的尸体也映入二人视线之中。
那具尸体,正是白合川……
……
“你说,我到底是对还是错?”
白合川的执念站在镜子面前,问出了这样一句话,像是在寻求一个答案,又像是风中烛火的自言自语。
可江祈年闻言后却是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
他确实不知道到底如何评价白合川,从于瑶夕的口中,他得知了二者之间的故事。
于瑶夕,舫鹤市三甲医院院长的女儿,从小家庭环境优越,被父母捧在手心儿里长大,她本以为这辈子会找一个门当户对的男人结婚生子,可却万万没想到会遇见白合川。
白合川是从农村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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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不是说穷困潦倒,可比起于瑶夕来,那便是天壤之别。
二人之间的相遇相恋不必过多叙述,单说结婚以后便可,而白合川的变化也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白合川是倒插门,可于瑶夕和她的父母也从未表露过瞧不起他的意思,一直拿其当家人对待,给予了足够的尊重。
但即便如此,白合川还是抵挡不住周围亲戚的闲言碎语。
倒插门儿?
臭要饭的?
那些于瑶夕的亲戚不介意用最恶毒的言语去攻击白合川,将他仅剩的那一点儿尊严,都被践踏的一文不值。
每次家庭聚会他都感觉自己好像是被人扒光了一样,被那些恶毒的嘴脸绑在了耻辱柱上,尽情的攻击谩骂着自己,那些无形的话语像是鞭子一样,在他心中留下不可磨灭的伤痕。
于是他发誓。
发誓自己一定要有出息。
他不想看到自己的妻子在众人面前抬不起头来,也不想每次面对的都是那些污言秽语,冷嘲热讽。
于是白合川辞去了岳父安排的工作,毅然决然的去一家医疗公司从最底层干起。
可是出人头地哪有这么简单?
不善言谈,不善于阿谀奉承,哪怕能力出众又如何?
同事的排挤,上司的打压。
最终,他崩溃了……
也许大多数人都无法理解,只不过是一点儿小小的挫折而已,为何会做出如此过激的事情?
他们沐浴在阳光底下,感受着周围的温暖和美好,可那些跌落谷底的人,他们只不过是想堂堂正正的活下去而已。
可仅仅是如此微不足道的一个愿望,却是拼尽全力都难以实现。
于是,在他的上司醉酒之后,故意刁难他,非要来他家里坐一坐,嘴中还吐露着侮辱他的话,侮辱着他,侮辱着他的家人和妻子。
无非是醉酒之后的胡言乱语罢了,但是却成为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所有的委屈和愤恨都爆发了出来,吞没了他的理智,也让一个尊严尽失的男人,变成了一个杀人犯。
白合川错了吗?
他有什么错?
他只不过是想证明自己,想通过自己的努力堂堂正正的活下去而已。
可他是对的吗?
不是。
不管怎样,这都不是去杀人的理由。
江祈年望着镜中的那道身影,不知道该如何评价,他没有经历过白合川的生活,因此也没有资格站在制高点上去评价他的对错。
最终,也只不过化为一声叹息。
也许是……造化弄人吧……
镜子前的白合川无奈的笑了一声。
“也许吧,我杀了人,那就是错了的。”
“你离去之后,我会把一切经过都告知警方。”
“应该的。”
白合川点了点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不太擅长安慰人,我只是觉得有些不值得。”
“不值得?”
白合川转过头来,不解的看着江祈年。
而江祈年迎着他的目光,缓缓的开口说道:
“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但是已经成定局了不是吗?”
他轻轻的摇了摇头,然后接着说道:
“好了,开始吧,记得动手快一点儿,我这人从小儿就怕疼。”
说罢,白合川望着镜子中的自己,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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