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么说,我相信那一天总会到来的。」
林云渺望着江祈年,而后一字一顿的说道:
「所以,在黎明到来之前,请不要倒在黑夜之中,好吗?」 闻言,江祈年转过头来与林云渺对视,良久之后,写满疲惫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笑容,只见少年点了点头,而后轻声说道:
「好。」………
南方边境,琅胄城。
望着眼前不算宽敞却分外整洁的小宅子,红毓的眼中充满了欣喜。
她打量了四周,很久之后,才忽然是想起了什么,她扭过头,望着身旁那俊美的男子,有些结巴的感谢道: 「江……江大人!谢谢您!红毓与小少爷感激不尽!!想必夫人她在天之灵也会因此感到欣慰。
您是个好人,救命之恩,红毓铭记一世!」
这红毓正是当日在周家遇到的那名丫鬟,至于这所谓的小少爷,自然是那位天命之子,被周家老祖寄予厚望的周家麒麟儿。
从枫濉洲离开后,二人一路便是马不停蹄,遮掩行踪,找了一座边境小城来安置红毓和周家的小少爷。
边境时有战乱发生,不过有重兵把守,因此安全一事自不用多考量,再加军中大将坐镇于此,南邻大月王庭,气机紊乱,又有林云渺出手掩盖天命气息,因此即便是至高神以及大周的那几位大人物也很难推算出天命之子的下落。 虽然这种局面维持不了多长时间,顶多也就十五六年这么个样子,可天命之子身为天道的亲儿子,受天道眷顾,其成长速度甚至可以用离谱来形容。
十五六年的时间,已经足够其成长起来了。
大周王朝治理有方,边境之人民风淳朴,江祈年便也没太多顾虑,用手上的银子为这一主一仆置办了座宅邸,又盘下了间丧葬铺,也足够这主仆二人生活了。
至于为什么要盘下丧葬铺,不过是因为丧葬铺最为廉价而已,赚不了多少钱,但也吃穿不愁。
这并非是江祈年舍不得,琅胄城本来就那么大点儿地方,大家平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谁都认识谁。 红毓虽是名丫鬟,可周家家大业大,就算是名丫鬟也不比一些小家主的小姐差到哪里去。
初来乍到,生面孔,又生的模样俊俏,细皮嫩肉的,若是真盘下个赚钱的商铺,难免会被人盯上。
治安再好,也总有铤而走险之人。
大周王都皇城根底下,尚有大盗地痞为非作歹,更何况这么一座远离王都的边境小城?
若真是江祈年一掷千金,为红毓买下间酒楼茶馆,那恐怕今后的日子也不得安生。 而类似于点心铺胭脂铺这种稍沾些文雅风雪的行当又实在不景气,城中仅有的那么几家也是生意惨淡,就算是再开一家,除了会分散本就少得可怜的客人,剩下的什么用处都没有。
因此思来想去,这丧葬铺无疑是最为合适的。
人皆有生老病死,尤其是这种边境之地,时有兵乱发生,死个人再正常不过,只要是红毓好好做生意,那最起码这辈子是不愁吃喝的。
当然,对此红毓也没什么意见。
她是周家太太的贴身丫鬟,有些修为傍身,因此对于这丧葬一类的事情并没有那么避讳,更何况在进入周家之前她父亲也是做这一行的,那她就更觉得无所谓了。
江祈年不欠她们什么,当时江祈年和周家太太的交易内容就是,太极图由江祈年拿走,周家小少爷的命他保下了。
交易早就已经完成,江祈年没有爽约,他从众多势力中救下了小少爷的命,杀出重围,按理说就算是江祈年随便找个地方将她们扔下,红毓
也说不出什么来。
毕竟非亲非故,人家也没义务帮着她们安家立业不是?
如今可倒好,不仅为她们置办了宅邸,就连以后的营生,各行各业的打点都办妥了,红毓感激的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更别说会心生埋怨。:
若是如此,那她和畜牲还有什么区别?
至少红毓看的是很开的,宝物再值钱,也没小少爷的命值钱,宝物没了可以再找,人没了那就是什么都没了。
她不懂那些大人物的算计,她只知道因为一件宝物,视自己如己出的周家太太死了,和善仁慈的周家家主死了,自己平日里所认识的那些小姐妹也都死了。
诺大个周家,如今只有她和小少爷活了下来。
值得吗?
也许在那些大人物眼中,为了宝物死一整个周家的人并没有什么,别说一个周家了,就是十个周家,一百个周家都无所谓。
可红毓却不这么想,一件宝物,害的周家上下全部丧命,害的小少爷一出生就要背负着血海深仇,举世无亲。
那东西江祈年拿走就拿走吧,在她这里除了会招来祸患以外没有任何作用,也许周家的小少爷以后会成为一名有出息的人,可那是以后的事情。
至少在小少爷没有选择那条路之前,她会秉承夫人的遗愿,让小少爷平平安安的长大。
平凡没什么不好,平凡有平凡的幸福,也许会有人追寻那波澜壮阔的人生,可你不能否认平凡存在的意义,更不能否认那些追求平凡之人的愿望。
感谢之后,红毓膝盖一弯便是想要跪下去。
见此情形,江祈年将其托住,而后摇头说道:
「红毓小姐不必如此,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当不得此等大礼。」
「江大人于我和小少爷有救命之恩,又为我等安身立命之事四处奔波,红毓才疏学浅,又无本事,不知该如何报答。
只愿日后日日夜夜为江大人供奉香火,祈福平安。」
「万不可如此,修炼之道有所不同,若红毓小姐为我塑金身,上香火,那才是真的害了我。
江某为人处世只求心安而已,红毓小姐不必因此而介怀,若真想报答于我,那便好好扶养这周家的孩子,将他养大成人。
想必红毓小姐应该是想让这孩子平平安安的长大,但恐怕事与愿违,这孩子注定不是平庸之辈,假以时日,定会搅动神州风云。
有些事情躲是躲不过的,既然躲不过,那就主动去迎接它。」
「谨遵大人教诲,您放心就是,红毓定当竭尽全力,即便身死道消,也绝不辜负您和周夫人的期望。」
「嗯,辛苦了。」
正说着,江祈年也是从怀中取出一本小册子,而后将其交到了红毓手上。
「等那周家的孩子能修炼之后,便让他按照这本修炼功法修炼即可,至于其他的我便不留了。
这孩子福源不浅,他有他自己的机缘,我不便过多干涉。
当然,若是你有心的话也可以试着修炼修炼,所谓王朝律法,各地治安,都不如自身强大来的安稳。
太平盛世,人与人之间都维持着一种平衡,这种平衡让心怀叵测之人不敢胡作非为,可一旦天平出现倾斜,那这微弱的平衡便会荡然无存,唯有自身强大才是最有用的筹码。」
闻言,红毓双手接过功法,眼见江祈年不肯受她一拜,最后也只能是鞠躬致谢。
「多谢江大人传道之恩,红毓这辈子是没什么本事了,可小少爷不同,等小少爷记事以后,红毓定会将江大人的恩情告知于他,让他偿还您的恩情。」
「那就有缘再说吧,好意心
领了。」
闻言,红毓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她知道江祈年不是那种索要回报之人,可人家可以不在乎,她不能。
既然多说无益,那自己到时候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便好了,不必顾及太多。
说到这儿,江祈年也不准备再耽搁了,他看了看天色,而后便对红毓继续说道:
「若是没什么事的话,那我们就先离开了。」
「江大人,秉承夫人遗愿,请您为小少爷起个名字吧。」
忽然间,红毓如此说了一句。
而听她这么一说,江祈年才想起来这码事,当时情况紧急,他就将这件事暂时搁置了去,后来好不容易解决了麻烦,这才想起来那天命之子的母亲是希望自己来为她儿子起名字的。
可问题是起名字………起什么比较好呢?
说实话,江祈年十分不擅长起名这种事的,毕竟他也不过十八岁而已,没有结婚,也没有自己的孩子。
有些想法比较丰富的人经常会想自己以后的孩子叫什么,但江祈年却从来没有想过这种问题,因此一听说给天命之子起名字,他瞬间就觉得头疼起来。
望着一副愁眉苦脸模样的江祈年,红毓心中也是觉得十分有趣。
自从见到江祈年以来,对方虽说不至于像冰山一样拒人千里之外,但也绝对算不上有多热情。
他和别人总会保持着一种淡淡的疏离感,不拒绝,也不接受,好像这个世界的旁观者,又像是坠入人间的谪仙。
可就是如此淡雅的一个人,如今却露出如此可爱的表情,恐怕若不是双方之间的身份差距,红毓肯定会忍不住上前捏捏江祈年的脸,看看他脑袋中到底在想着什么。
而就在此时,江祈年忽然觉得脑海中灵光一闪,脸上的表情忽然平静了下来,他望着那名在襁褓中熟睡的婴儿,轻声说道:
「祈晴祷雨,锦瑟华年。
我生于风雨飘摇之际,故名为祈。
只愿你生于风调雨顺,故名为锦。
你好,周锦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