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刘花生跟着去了镇上,刘桂圆把家的活计分了一下工,大姐在家做饭洗衣服外加喂猪喂鸡,偶尔带带莲子,她带着顾氏等人在她家里洗枇杷做冰粉
,做好了一盆一盆送到地窖冷镇,再有就是每天卖上几桶冰粉给村里一些脑袋活络的人。
还别说,这样一门小本生意,起初村里大部分人都不敢做,等看到田如柏那几个小子两三天就能卖掉一桶,净挣个四五十文钱时,各个眼睛都绿了,纷纷扛着粮食到刘家换。 这样一来,刘桂圆就得加班加点的做冰粉,不然不够卖的,她想再过十来天,估摸着家里还要收些野枇杷备着,省的那两个货郎坏心眼,悄悄的收完所有野枇杷。这种情况不是没可能,她以前就听过这种恶意竞争的案例,对方把某种紧俏商品的原材料收走,然后找到生产厂家高价购买,厂家因为订单不得不含泪购买,最后忙了一年不仅没挣到钱,还赔了许多。
不得不说,刘桂圆有些高估了那两个货郎,没过两天,他们俩竟然悄悄过来找她,好声好气的恳求她给冰粉涨价,还说反正做冰粉的法子只有他们几个知道,就算涨价也会有人买的。
“不行,我家冰粉卖这么久了,突然涨价客人肯定不愿意,再说了一文钱已经很高了,你还想怎么涨?我这是小本开卖,不可能跟你们一样胡来瞎搞。”
刘桂圆义正辞严的拒绝,那两个货郎估计走南闯北久了,自诩见过世面,继续游说她:“你不懂,这样一份冰粉,咱们淋上牛乳、蜂蜜和酸梅汤,添一些冰沙和果酪,放到铺子里售卖,再取个冰果酪的雅名儿,少说得七八文钱一碗。”
刘桂圆砸砸嘴,不理他们,只说:“这么好的生意你们自己发财去吧,千万别带上我,要涨价你们也自己涨,反正我的冰粉不会涨。” 两个货郎看说不通她。只能摇摇头走了,从那以后刘桂圆很少看到那两个货郎,也没听到谁卖的冰粉涨价的事,估计消费者的脑子都是清醒的,没陷进他们的营销圈套吧。
不过她这个冰粉生意也不是天天这样顺,大概七八天过去以后,她打算重新在村里收野枇杷,结果撞上了雷雨天气,一连五六天,天天打雷闪电下雨,天气变得凉爽起来,她家的冰粉就没以前卖得那么火了。对此,刘桂圆也不急,能卖多少就卖多少,卖不掉就少做点,有卖剩下的就自己吃掉。
反正做生意嘛不就是这回事,不可能永远一帆风顺的。
“家里还有点冰粉,兑过沙糖水的,吃不完可惜了,要不送一点到二叔家给他们尝尝?上回我在后头遇见二婶娘,她还说我们卖冰粉都不端点给她尝尝。”
刘红枣捧着一盆调好的冰粉,问坐在草席上的姐俩,刘花生嘴里咬着木梳,正给刘桂圆编头发,闻言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嘴里含糊不清的说不去,她有这个空闲,才不去二婶娘和奶奶面前遭骂呢。 “我去吧,大姐你别去,你老实,她们说什么你不知道还嘴。”
刘桂圆一骨碌从席子上坐起,艰难的拽回自己被蹂躏的炸毛的头发,站起身就要出门。好不容易有机会逃脱她二姐的“魔爪”,这会儿让她见谁她都心甘情愿。
“三叔家别忘了送,要送两家都得一样。”
刘红枣的叮嘱在身后响起,刘桂圆大声回应知道了,捧着木盆就小跑着出了门。
她先去的三叔家,三叔不在家,三婶娘带着两个孩子在家炖肉,才靠近厨房她就闻到一股浓浓的肉香,是炖排骨的香味。刘桂圆翕动着小鼻子,嘴里开始馋肉了,不过她还记得自己来干嘛的,扯着嗓子朝屋里喊了一句:“三婶娘,栓子哥,甜柿姐,都在家呢,我来给你们送点冰粉尝尝。” 三婶娘一看到刘桂圆就想起王家人埋怨她的事,自然没有好脸色给她,看了她一眼,从鼻子哼了一声,不打算理会她,不过刘栓子可不这样想,他早想尝尝冰粉的滋味了,一碗才一文钱,还可以用麦子换,可是娘不知怎的,就是不愿意买给他吃。
“桂圆来了,这么巧,我今天过生辰,你就来送冰粉了,我真有口福。”
刘栓子眼睛一亮,上前就去端刘桂圆手里的木盆,然后咕噜咕噜全倒在一个大海碗里,刘桂圆想说这些冰粉有一半要给二叔家送去,别都给倒完了,可是看着憨憨的刘栓子,她只能装作若无其事,罢了,就当给刘栓子过生辰了。
“那啥,栓子哥你过生辰啊,祝你生辰快乐,天天开心,那我还有事来,我先回去了啊。”
刘桂圆提着木盆回家了,不顾刘红枣的询问和刘花生的步步逼近,快速打了一份冰粉再次出了门,她实在不想二姐给她编头发,她的头发稀疏发黄,典型的营养不良,得好好养养。 走了十来分钟,刘桂圆踩着小路,走到二叔家连着土坯墙的木门前,木门很旧很脏,上面还贴着去年过年的红纸,不过已经掉色了。门半掩着,推开门院里一共有三间盖在一起的土屋,没猜错的话,刘姚氏应该住在中间的主屋,主屋最大但也最旧,
话说,二叔家的房子看起来旧,但却是三兄弟之中最大的,因为这是从刘桂圆的爷爷刘知福手里传下来的,按照分家的规矩,老人跟谁过,老房子就归谁,刘姚氏选择跟听话老实的二叔过,这房子自然归他。至于为啥不跟她爹刘崇山过,答案是显而易见的,你都没有儿子没有个后代,我跟你过个屁!
“二叔在家吗?奶奶,三婶娘,我是桂圆,给你家送冰粉来了。”
“没人在家吗?那正好,还省了冰粉了,哎,我回家去了。”
不知道屋里人听没听到,刘桂圆一连说了两遍都没人出来搭腔,她哼了一声掉头就走,这时随着一道刻意的咳嗽声,刘姚氏从主屋走了出来,说:“你去哪的,我在屋里睡觉来,没听到。你咋才想起送东西来?我以为你心里没有你奶,早都忘了你二叔一家子,一个个的,我看好了,都是吃死心的小丫头。”
刘姚氏就是刘姚氏,她们几个对她再好,都要落她的数落,刘桂圆嘴一撇,不满的说“奶奶,你不要老骂俺们,俺们都是你的亲孙女,你这么骂俺们难道你脸上有光彩?我听讲银杏姑姑也生了两个闺女,难道你也说她们吃死心了?”
吃死心了,这是老人家骂小孩的一种话,大概意思就是小孩没用、废物、没良心的意思。
刘姚氏听到刘桂圆糟蹋她闺女,还有她两个亲外孙女,老脸立马气得发青,低头四处看,然后从墙跟找到一根树枝就要抽她,嘴里骂道:“你个生瘟的死丫头,谁教你这么说话编排你姑姑的?我看你是欠抽了,叫你把挣得钱给我你不给,我说你两句你还敢顶嘴,不孝的玩意儿,留着你干啥?”
刘桂圆自知捅了马蜂窝,耸耸肩脚底抹油就要溜,一个没防备,一头撞上了放牛回来的二婶娘李氏的肚皮上,李氏膀大腰圆,生过三个孩子后肚子的肉就没消过,就那刘桂圆也撞得鼻子生疼,估计要出血了,哎,倒霉!
“哎呦,你不知道看路吗,个死丫头!”李氏手多有劲,一把拽住了要跑的刘桂圆,正要开骂突然想起了一件要紧的事,赶紧松了手,改腔换调道:“是桂圆来了,撞疼了不?都怪二婶娘没站好,正好叫你撞上了,可要紧,要不要揉揉?”
二婶娘李氏突如其来的温柔,刘桂圆一时半会真的无力承受,她捏着鼻子,感觉要出血了,连忙摇头说:“没事,怪我自己没注意,那啥冰粉我都放你家锅里了,我还有事情,走了啊。”
刘桂圆跟兔子似得跑出了刘家小院,二婶娘李氏还在后头亲热的喊:“这就走了,走慢点,有空就来俺家坐坐……”
刘桂圆走后,二婶娘李氏偷偷朝婆婆翻了一个白眼,不满的埋怨道:“娘,你看看你,桂圆好不容易来一趟,你撵她走干嘛?我还想求她教俺家铁牛做冰粉卖钱来,你还拿树枝子抽她,你这样我还怎么开口?”
这些日子,二婶娘李氏眼看刘桂圆几个小丫头卖冰粉挣了不少钱,心里头不知道有多羡慕,羡慕多了就开始嫉妒,嫉妒得心眼里直冒酸水儿,就盼着她家冰粉卖不出去,最好大伙都不买,叫她家赔本赔个底朝天儿。
前几天她在地头见到大哥家闺女红枣,那叫她好一阵子挤兑,之后心里不知道多舒服,可是昨天她遇到了金娣娘顾玉梅,两人站着说了一会子闲话,顾玉梅的几句话一下子点醒了她。
顾玉梅:我说你心眼子咋那么死,非盼着人家冰粉卖不出去,她家冰粉卖不掉你又能有得什么好?
李秋芳:我是落不得好,那我也看不惯。
顾玉梅:我问你我俩家谁和她家更亲?
李秋芳:那肯定我家和他家更亲了,一个娘生的亲兄弟呀。
顾玉梅:对啊,你看桂圆丫头为啥不叫你两个亲婶娘帮着干活,非叫我这个堂的大伯娘给她家干活,还一天给那么多工钱?
李秋芳:啥,还给你工钱了,给的多少?
顾玉梅:你甭管给我多少,我告你讲,人家桂圆丫头之所以找我帮忙,就是记着我借给她家牛奶的好,你要是对人家好,人家有好事难道不记着你?
李秋芳:对啊,这么简单的事我怎么没想到,她家冰粉卖不出去,我本来就落不到一点好,要是我对桂圆几个丫头好,她们几个还能带我做冰粉挣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