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桂圆到了二叔家,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昨天早上他们应该跟着狗娃哥去镇上卖竹筒糕了,也不知道卖的咋样,就二叔那老实样,能开得了口叫卖嘛。
“二叔,二婶娘,你俩在家不,我来你家摘几根黄瓜吃。”
刘桂圆站在门外,扯着嗓子先喊了两声,然后推开木门走了进去,二叔刘崇林听到外头有声,急忙应了一句:“哎,是桂圆吗?我在厨房呢。” 进了厨房,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铁锅上竹制蒸笼,其次才是忙得满头大汗的二叔,他站在桌案前不停地搅动着一锅米浆,看这架势做得很熟练了。
刘桂圆笑眯眯的问他:“二叔,昨天竹筒糕卖得咋样,还行不,二婶娘咋不在家,自己去镇上了?”
刘崇林将熟米浆倒在生米浆里,继续不停地搅拌,边搅边说:“嘿嘿,昨天和你二婶娘一起去的,开始我俩都张不开口,还是狗娃那小子帮着吆喝,咱们才算开了张。不过到了后头,来买竹筒糕的人就多了,都是回头客,昨儿一天卖了一百三十筒,你二婶娘还怪我做得少了,耽误她挣钱了。”
刘桂圆看他米浆搅得差不多了,顺手将靠墙放着的竹筒,一一整齐摆在旁边的石台上,笑着猜道:“那今天二婶娘就让你在家做糕,她负责在镇上叫卖?”
二叔刘崇林憨厚一笑道:“可不是吗,你二婶娘嫌我嘴笨,不如在家里蒸竹筒糕,等做好了一百个,晾得半凉就送去镇上和她汇合。对了,你刚才说要干啥?” 刘桂圆就说想到他家菜地里摘几根黄瓜,二叔还以为什么事呢,摆摆手叫她随便摘,不止黄瓜,菜地里的番瓜、韭菜、番茄,都有熟了的,喜欢吃哪个就摘哪个。
见她没拿篮子,刘崇林朝院子里喊了一声:“铁蛋,到堂屋拿个菜篮子,给你桂圆妹妹摘菜用。”喊了几遍院子里愣是没人吱声,奇怪的问在灶下烧火的二儿子铁柱,“你弟弟去哪了,刚才还在这吃竹筒糕来,咋一转眼人就没了?”
刘铁柱低着头烧着柴火,摇摇头表示不知道,随即想到什么撇着嘴说:“还能去哪,肯定拿着竹筒糕出去臭显摆了,家里这么多活,凭啥净叫我一人干?”
二叔刘崇林不相信,到院子里转了一圈找铁蛋,果然没找到,气的骂道:“这个死孩子,大人都忙成啥样了,净知道吃和玩,一点不知道帮家里干活!”
正在屋里歇着的刘姚氏听到了,隔着墙中气十足的回怼道:“你老指派铁蛋做这做那的干啥,半大小子正是爱出去野的时候,老拘在家里像什么样子!” 二叔听了微微皱眉,对他娘说:“娘,铁蛋就是你惯的,成天就知道瞎跑出去玩,家里活什么都不知道伸手,你看人桂圆,才比她小一个月,都能做买卖养活自己了。”
刘桂圆站在厨房门口,心说二叔千万别喊她名,她今天忙得很,真心不想和她奶奶刘姚氏斗嘴,可是随着一道中气十足的说话声,刘桂圆知道,刘姚氏这是过来找她茬了。
“桂圆能和铁蛋比吗,一个是丫头一个是小子,丫头天生就该围着锅台转,小子就该成天出去跑着玩,他不出去跑着玩着能长得皮实吗?”刘姚氏斜眼看了刘桂圆一眼,继续叨叨:“小丫头子再能挣钱有啥用,长大嫁人了还不是给别人挣钱,她能管得了娘家?”
瞧瞧,这是什么歪理,照刘姚氏这样子讲,全天下的人都不要生女儿了,那些生女儿的都该给孩子掐死,这样就不会赔本了。
刘桂圆根本懒得和刘姚氏顶嘴,对付这样的人,最好的办法就是不搭理她,叫她自己生闷气,果然刘桂圆跟看不见她似的扭头就走,刘姚氏心里不得劲了,指着她的背影骂:“你看她这个小丫头,见了我都不喊人的,想反了天吧……” 二叔刘崇林没接她娘的话茬,否则刘姚氏能拉着他唠叨一上午,他进了厨房看了看灶下的火,估计差不多了熟了,对二儿子铁柱说:“好了,下锅再喊你烧火,你先去菜地里帮桂圆摘菜,记得带个篮子去,她不送回来也没事。”
刘铁柱心里不情愿,他从早上烧火一直烧打开现在,早热的受不了了,还没坐堂屋里歇歇,就得出去帮刘桂圆摘菜,凭什么啊,她不能自己摘?
“你没听见吗,还不赶紧去?”
刘崇林吼了他一嗓子,刘铁柱只好到堂屋拿个篮子,慢吞吞地往外走,刘崇林看到了,又是一嗓子:“你学蜗牛吗,磨磨唧唧的,快去快回,马上就要蒸下一锅了。”
刘铁柱怀着悲愤的心情挪到了菜地,此时刘桂圆已经摘了三根黄瓜,正想摘几个番茄回家拌糖吃,突然眼前出现了一个菜篮子,抬头一看是堂哥刘铁柱 送过来的。
“哦,谢谢,我摘几个番茄就回家,不用你帮忙。”刘桂圆接过篮子朝前头的蕃茄秧走去,心想有空收拾下自家菜地,种它个七八样菜,看看人家,一个菜园子可以吃上半年。
刘铁柱没着急走,低头摘了两个快要长老的番瓜,往刘桂圆脚下一丢,拍拍手回去了,全程没说一句话。
刘桂圆不以为意,拣起番瓜放进篮子里,看他家长豆长得好,揪了一小把,这才拎着篮子回了家,她教了二叔一家做竹筒糕,摘他家几把小菜吃理所当然。
回到家,大姐刘红枣已经回来了,坐在堂屋洗衣服,二姐抱着莲子坐在凉席上哄她玩,看到她回来就说:“你摘个黄瓜摘半年啦,我等得都快睡着了。”
刘桂圆舀了水清洗着黄瓜,笑着说:“我能咋办,咱奶见到我跟见仇人似的,逮着机会就呲呲,我都不稀得理她。大姐,四奶奶愿意帮忙吗?”
刘红枣洗好衣服,两手拧着水,刘桂圆就过去帮她,就听她说:“咋不愿意,四奶奶巴不得多挣点钱,等秋天赎善妹姐回来,咱这搓冰粉的活不重,就是量大,她做起来累不着的。”
“那行,以后咱仨平时这么安排,上午我们都不做冰粉,就搁家里做饭洗衣服喂猪,偶尔到地里拔草浇水,等到下午,咱仨就去金娣姐家帮忙搓冰粉,谁有事谁自己去忙,但尽量别耽搁下午做活。”
罗姥娘不在家,家里的活计就得重新安排下,好在四奶奶答应帮忙,她们也能轻省一些。
“桂圆,你那个黄瓜面膜到底是啥,到底还做不做了?”刘花生等不急了,拿起一根黄瓜放在嘴里嚼着。
“不是,我给你切成薄片贴在脸上,一会儿再榨点黄瓜汁,配上珍珠粉涂在脸上,可以细腻皮肤,咱仨都试试。”
刘桂圆一把拿走二姐咬了一半的黄瓜,开始切片……
第二天一早,大姐二姐到玉蜀黍地里除草,莲子抱到顾大伯娘家看着,刘桂圆则拎着篮子坐着狗娃哥的骡车去了镇上,他的骡车是搁镇上租的,一天五文钱,价钱不算贵。
到了镇上,狗娃哥赶着骡车到孙家小院里存冰粉,刘桂圆已经提前下了车,自己往南走了小一千米,到了孙敬轩的脚店。
眼下才九点,刘桂圆记得以前她这个点来,店里只有零星几个客人,怎么今日柜台前排了一排拿着碗的长队,餐桌前还坐着五六个散客,再看他们吃的,既有冷淘田螺面、凉拌田螺粉,还有她先前提过的两样凉拌菜—猪皮冻和鱼鳞冻。
看这架势,孙敬轩的脚店妥妥要火的节奏!
孙敬轩瞅到她来,朝她笑了一下,叫她稍微等等,等快速盛好手上这份鱼鳞冻,收了两文钱,就摆摆手朝后头排队的人说:“今日单卖的凉拌菜就只卖这些,想吃的可以等饭点时再来,但是得和粉面一起配着点。”
没买到凉拌菜的客人中,有个上了年纪的老妇人,她排了一早上的队,就是为了买一碗鱼鳞冻,回到家淋上油盐醋蒜,好哄不爱吃饭的小孙子,这下没买到头疼的很,就问店主人:“孙店家,再多卖我一份,就一份,你不知道,我那孙子磨人的紧,要是吃不到你做的鱼鳞冻,一天都可以吃饭。“
老妇人求了半天,孙敬轩到底是做生意的,哪能绷着脸赶人,只好悄悄卖给她一份,叫她不要声张。等打发了单买凉拌菜的客人,孙敬轩盛了调好盐醋的猪皮冻和鱼鳞冻,放到刘桂圆面前,请她尝尝可合胃口。
刘桂圆不跟他客气,伸筷先夹了一块鱼鳞冻,鱼鳞冻本来是灰白色,拌了酱油和醋变成了淡黄色,嚼一口爽滑软弹,不仅没有鱼腥味,反而有一种鱼的香甜味,没错,是这个味儿。
再尝尝另一盘猪皮冻,刘桂圆教孙敬轩做的是清冻,皮冻呈现晶莹剔透的琥珀色,可以很清晰地看到切成细丝的猪皮,吃起来清爽不油腻,很成功。
“自从你教我做这两样凉拌菜,店里的生意更加好了,这会儿人还不多,等到下午夕阳西坠的时候,店里客人多得坐不下,都是过来吃冷淘田螺面、凉拌田螺粉和凉拌菜的。”
孙敬轩怕她吃咸了,舀了一碗绿豆茶给她,刘桂圆喝了两口,才想起来问他:“刚才排队的人,就只单买凉拌菜?不过这也没事,只要能赚钱就行。”
孙敬轩点点头,坐在她对面说:“猪皮一斤要不了几个钱,鱼鳞更是不要钱,这两样食材提前一晚熬好,第二天端过来就有人买,每天做的倒是不够卖的,我娘这两日只管买猪皮、收鱼鳞,在家熬制好了送过来,店里生意全是我和堂哥忙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