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轩斋后院,燕霆一副老者打扮,鹤发白须,精神矍铄,背上背着一个大竹娄,里面装着一些珍贵的药材。
“这样可以吗?能骗过他们?”燕霆怀疑道。
安灵晚俏脸一别,微微蹙眉道:“当然可以,我画的妆,保证连你父母都认不出来,只要你演技够好,加上你可以变声的能力,混过他们完全不是问题。”
玉手从衣袖之中取出一个药瓶出来,对燕霆道:“这是治疗的药,你先去另外几个家族一趟,把他们治好,林渠很精明,他不会轻易地相信你,除非有人已经试过,那样才可以消除掉他的疑心。”
“他们,会找外面的医师吗?”
听得燕霆的问题,安灵晚淡淡地笑道:“你低估了林渠对于林宏的喜爱。”
距离事发已过去了六个时辰,半天的时间,天色暗下,但是林家却是灯火通明,乱成一团。
林渠在书房之中,找遍一本又一本医书,尽管这些医书他都倒背如流,可依旧怀有一丝希望,这其中有关于此病的记载。
“没有,没有,都没有……”林渠极力克制心情,压抑着不让自己爆发,他找了三个时辰,连一丝丝的痕迹都没有找到。
林管家和几个家仆也在如大海捞针般寻找翻阅,每个人额头上冒出冷汗,他们清楚地知道,林宏要是出事了,他们会有什么下场。
林渠面无表情,失神地坐在椅子上,林管家见了,也不敢上前,他可知道林渠的脾气,这时候上前和找死无异,说不准还会遭一巴掌。
“那边怎么样了?”林渠问道。
“还是那样,忽冷忽热,一下冰一下火的,怕是身体受不住啊。”林管家道。
林渠两指揉了揉眼眶,神情凝重无比,脑海思绪万千,忽然冒出一个想法。
“林坤,立即向整个流城放出消息,谁能够治好我儿的病,林家必有重谢。”
林坤诧异道:“老爷,连我们都治不好,流城哪里会有人有这能力?”
“不,或许,或许会有人见过这种病,只要有一丝希望,就不要放过,快去!”林渠大声吼道,他处于崩溃的边缘,仿佛随时会倒下。
如若林宏不出现那种忽冷忽热的情况,他还不至于如此失态,可是这种病首次出现,整个林家都束手无策,他没有心思去管其他的事情了,那个床上,躺的是他的亲生儿子。
六个时辰过去了,林家的众医师几乎是彻夜未眠,拼了命似的研究,把毕生的绝学都使了上去。
第二天上午,整个流城炸开了锅,林家重金邀请医师为林宏治病,药材林家提供。
这个消息如暴风雨一般迅速席卷流城,一时间流城稍微有些名气的能耐的医师都赶往流城,不仅如此,消息还传往了其他城池。
只见这一天,进入林家的医师是一波又一波,走出的医师也是一波又一波,无一不是趁兴而来,败兴而归。
“林家主,在下无能为力,还请林家主另请高明吧。”
“林家主,此病平生罕见,实在不敢随意开药方,老夫告辞。”
……
整整一天,几十名医师离去,林渠的脸气成了猪肝色,他怒极直接一掌震碎一张桌子。他林家忙里忙外,结果没有一个医师治得了这病。
“林家主,在下先告辞了。”
最后一个医师无奈地摇摇头,叹息一声,正欲离去,林渠叫住了他:“房先生,请问可看出我儿是什么病?”
被称作房先生的人顿了顿,随后说道:“林家主也是医学世家,难道看不出公子是什么病吗?”
林渠的脸沉下来,有些犹豫道:“不瞒先生,集我林家全部力量,也无法得知小儿是何原由得此病,还望先生告知。”说完,还朝房先生抱拳行躬礼。
林渠可谓是流城最顶尖的医师之一,自然也是傲气十足,平日里他绝对不会对任何人行礼,即使是他的老师,但是他刚刚从房先生的表情看出,房先生应该是看出了什么,为了林宏,他不得不暂时放下脸面。
房先生也不卖关子,他干脆道:“我怀疑,令公子是中毒了。”
“中毒?不可能,为什么中毒了我们看不出来?”林渠显然不相信房先生的说辞。
“信与不信,全凭林家主,我尽力了,这种毒极其罕见,相信没多少人见过,在下也是知之不多,只知道,令公子的症状,与此毒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因为这种毒的的确会引发这样的症状。”房先生正色道,身为医师,他从来不胡言乱语。
“那是什么毒,可有解法?”林渠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既然房先生听说过,那他多少知道一些。
“关于这毒,我知道它的名字叫做‘寒央’,早已失传,至于如何除毒,在下也不知,它引发的症状,是时而身体如火焰灼烧,时而如寒冰侵体,与令公子的情况完全吻合……”房先生把知道的全部说出来,可惜这些所起到的作用是在有限,林渠听了后近乎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在下告辞。”房先生不愿意再多说一句,生怕触到林渠的痛处。
“送客。”林渠道。
……
流城,王家。
“真是,真是太感谢前辈了,若不是前辈出手为犬子诊治,犬子这条命……”王家主眼泪鼻涕一把流,都快要跪下来,到最后已是泣不成声了。
燕霆嘴角抽搐了下,再坚强的父亲,也会为了孩子流泪吧!
燕离,曾经为了他怒杀城主府的元罗,还想要杀了那两百多个人,幸而被他阻止,才没有酿成杀戮。
想到这里,燕霆淡漠一笑:“小事一桩,不必放在心上,令公子的病是由一种名为‘寒央’的毒所引起,若是老夫晚来两日,令公子的性命……幸好老夫恰在……在,那个这城叫什么?”
“哦,这城名字叫流城。”王家主飞快答道。
“那,西北距离这城一百多里的城叫什么?”
“那是桐城,前辈想必是来自大城,不记得这些小地方也正常。”王家主只当燕霆是某个地方的大人物,不屑于记得这些小城池。
“哦,你可知道,流城境内还有谁中了这种毒吗,老夫须尽快前去,晚了怕是会出人命啊。”燕霆轻捋颔下白须,颇有世外高人之相。
王家主想也没有想就回答:“还有钱家,林家和阳家,他们家里也有人和犬子一样中毒了,前辈现在就要离去吗?”
“迟则生变。”燕霆简单地道。
“前辈大恩,小人无以为报,还请前辈手下薄礼,虽然对前辈来说算不得什么,可也是小人的一片心意。”王家主拿出五万金币,呈给燕霆。
燕霆手指摩擦了下,缓缓摇头道:“老夫对这些不感兴趣,你若有心,给我一些药材便是,顺便,着人领老夫去这些家。”
某个地方被针狠狠地刺了下。
五万金币啊,一句话没了!
要不是安灵晚再三禁止他拿除了林家外的财物,他早就借此为由打劫一遍了。
可能是出于愧疚,她要对付的只有林家,这几个人都是无辜的,所以安灵晚绝对不可能允许他拿这些家族的钱财。
但是只说不拿钱财,没说不拿钱财以外的东西啊。
“药材,哦,小人前段时日得到了一株五百年老参,便当做酬谢了,另外,小人这里还有一些年份都在百年以上的山参,还望前辈不要嫌弃。”王家主恭敬地道。
燕霆救了他儿子,就等于救了他,舍去一些药材也没什么可惜的。
林家,林渠和夫人守在林宏的身边,林宏在一炷香前突然安静了下来,这让林渠大为意外,急忙放下了手里的事情赶过来,可是他赶过来为林宏把脉之后,却发现林宏的脉象十分紊乱,气息十分薄弱。
宛若一个晴天霹雳正中他的脑门,整个人石化在那足足十息时间。他双手狂颤,这一刻他多么希望是自己的诊脉出了问题,对自己的医术一向自信的他,此刻多希望自己是庸医。
林渠的夫人哭红了眼,忽然她跳起来,挣脱林渠的怀抱,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都是……都是因为你……你为什么要做这么丧尽天良的事情……为什么不肯好好的做一个医师,非要……非要去违逆人道,制造瘟疫,你看看,现在你的阴谋还没有实施,老天就把灾祸降临到你儿子头上了,为什么遭祸的那个不是你啊……你怎么不去死,为什么要我的儿子受罪!”
林渠眼皮不止地跳动,任由夫人大骂,他握着林宏的手,艰涩的呜咽声从他的喉咙里发出,两行清泪竟然从他的眼睛里流出来。
“难道真的是我逆天道,才会有这般报应吗,儿子,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啊,你不爱医术,又天性跋扈,我怕以后你会养不活你自己,我才想孤注一掷,干一次大的,为你铺好道路……我错了吗,我不该纵容你啊,那样我就不会做这些事情了,那样报应也不会……”
“你还说这些有什么用,我告诉你,儿子如果出了事,你林家的列祖列宗都不会原谅你,林家世代为医,信誉医德都败坏在你的手上了,现如今你还要亲手害死你的亲生儿子……”
“我……我……”林渠牙床剧烈碰撞,拳头紧握,指甲渗入皮肤中,几道鲜血流出。
林宏突然之间长呃了一声,他的嘴中,泛白的泡沫顺着嘴角流下,林渠眼珠子爆凸,血丝遍布,眼眶都快要裂开。
“宏儿,宏儿……”林夫人歇斯底里地大喊。
林渠异常地冷静,他迅速把脉,脉搏跳动得如脱缰野马,奔腾不息,他喉咙清脆的一声咕噜,咽下了所有的不可思议。
“快救他啊,来人,来人啊!”林夫人咆哮道。
一个时辰后,燕霆在阳家治好了那个小辈后,便来到了林家府邸,那个王家的仆人恭敬地鞠躬道:“前辈,这就是林家了。”
“嗯,没你的事情了,你回去吧。”燕霆道。
待那个仆人走后,他没有立刻进入林家,而是来到了一处巷子里面,这里有一个人正在等着他。
房先生!
燕霆看着他,不禁噗嗤笑道:“铁大哥,想不到你化成这书生模样还挺俊的,不像我啊,成了老家伙。”
“房先生”笑了笑,对燕霆道:“那是,想我年轻的时候长的可不赖,我已经把‘寒央’的部分信息和林渠那狗东西说了,刚刚我真的想直接杀了他。”
“你杀了他,我们就完不成任务了。”燕霆淡笑道。
“嗯,这不是忍住了吗,接下来就看你自己的了,小姐怕你时间不够,这颗药给林宏吃了后,可以让他多昏睡两天,加上‘寒央’的药力,他会昏睡四天,这四天……你要加油啊!”铁木拍了拍燕霆的肩膀。
“放心吧,四天足够了。”燕霆道。
“还有一件事情,是关于小姐的,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小姐她……”铁木说着,却又忽然闭嘴,似是不愿意再说下去。
他也知道燕霆的身份不凡,绝对不会留在流城的,上次救了他们,这次又帮他们,已经是一份不可言喻的大恩了。
“嗯?安姐她怎么了?”燕霆问道。
这短时间,安灵晚把他当成弟弟一样看待,所以他自然而然就叫安灵晚姐姐了。
“你叫她,安姐?”铁木惊呼道。
“有问题吗?”燕霆不解。
铁木若有所思:“这样,也好。”
“哦,对了,你记得叫她配好治疤的药,安姐消掉疤痕的样子,一定会很好看的。”燕霆淡然一笑,随后径直走向林家。
铁木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轻声道:“燕霆,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装作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