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璟渊的面色缓缓沉了下来,眼眸中甚至带了几分几不可闻的自责,他在那湖中竟全然没有察觉,还任由她自己在水中扑腾了一路。
姜清漪听着墨璟渊疾声的询问,才顺着他的眸光看向了自己的大腿。
在注意到大腿之前,感受到的只是一阵麻木,像是大腿失去了知觉。
可当她看着大腿时,她这才想起自己在跳进小船之前,拿着手术刀给自己大腿来了一刀。
一阵刺疼猛地从大腿袭来,她吃痛的直抽气,甚至那脑袋上的太阳穴都疼的突突的跳。
若她知道这船里的是墨璟渊,便也不会毅然决然的拿着手术刀往自己腿上戳了。
姜清漪脑子里突然蹦出了这个想法,又陡然愣了愣。
为何她会这般无条件的信任墨璟渊?
墨璟渊看着她惨白的脸色,默不作声的上前一步,扶起了姜清漪那条失力的腿。
“怎么样?还能动吗?”墨璟渊低头试探性的动了动姜清漪的腿,谨慎的问道。
姜清漪低头看着自己眼前的人,他此刻正单膝跪地,半跪在自己的身前。
墨璟渊的这副模样看得姜清漪惊呼出声,若不是腿疼,她恨不得从船上跳起来。
墨璟渊看着——可不像是会单膝跪地关心人的人。他的气度和作风是这样的骄傲、自信又不可一世。
可这样的人,如今却垂着脑袋,半跪在了她的身前。
“能动,能动!”看着墨璟渊关切的模样,她有些心虚,为了证明自己的大腿没事,她急忙晃动了自己的大腿。
还没等她动起来,那伤口却又被扯了一下,疼得她小脸一皱,便是不敢再动了。
墨璟渊瞥着她没轻没重的举动,又被自己的举动疼的直抽气的模样,顿时有些无语,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夜色浓重,靠着细微的月光,姜清漪几乎看不清什么东西,可墨璟渊却看见了姜清漪身上的模样。
深红的血液染了她的大半边衣裳,血水顺着衣角一滴滴的流下来,滴到了船板上,又渗了下去。
他突然觉得有些心疼。
“为什么这里会受伤?”墨璟渊问,他声音沉沉,却没由来的给人心安的感觉。
“这——是我自己弄的,当时意识模糊不清——就想着靠疼痛来自己变得清醒点——”姜清漪抿了抿唇,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道。
“但是你下手没个轻重,还把自己的动脉伤到了——你是做大夫的吗?”墨璟渊沉着脸,看着她埋着头、抿着唇鹌鹑似得模样,有些责备的开口。
“我先帮你把伤口包扎起来。”他深吸了一口气,沉着声音道,站起身捏着自己的一角,他一发力,手臂的青筋暴起,他那玄色的衣袍便被他撕成了长条。
他上前一步,微微弯腰,便打算为姜清漪包扎。
包扎?那伤口是伤在大腿上!若是包扎不得让他看见自己的大腿?
姜清漪脑补着那画面,便急忙将自己的腿往回缩,猛地举动又让她大腿的伤口被扯到了,疼得她龇牙咧嘴的。
“别——我是大夫,我自己能包扎!”姜清漪急忙说,将双手拦在了自己的大腿前。
“好吧,那你包扎。”墨璟渊停下手中的动作,一言不发的看着姜清漪。
他突然想到几个时辰前,他偶然听到的阿穆隆和姜清漪的对话。
若说阿穆隆在大殿上便直接求娶了姜清漪,就算这可以算是他的仗义执言,可他在私下里又对姜清漪讲了一遍,邀请姜清漪去乌东……
他没有听到姜清漪的回复,但是他知道姜清漪是向往乌东的,向往无忧无虑,向往草原没有勾心斗角和尔虞我诈的生活。
可现在看来,姜清漪似乎答应了他的求娶——否则为何连帮她包扎伤口,她都要如此避讳呢?
从前的姜清漪可是毫不避讳这些东西,就连在靖王府的密室里,她都可以无微不至的照顾了自己一整晚,可如今……
若不是心有所属,怎会如此?
墨璟渊想着,一向云淡风轻的眸子陡然黯淡了几分,就连身上的气息都陡然的冷了下来。
姜清漪咽了咽口水,飘忽不定的眸子对上了墨璟渊深沉的眸子,那深邃的眼眸让她有些捉摸不透,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下手了。
她手边没有可以用于包扎的无菌布料,而也不可能当着墨璟渊的面从自己的空间里掏出纱布和绷带——况且这船内一片漆黑,透着这朦胧的夜色,她根本看不清自己的伤口。
墨璟渊看着她手里没有动作,冷笑一声。
他原本不想管她,想叫来阿穆隆帮她好好包扎,可看着她因为失血过多而惨白的小脸,水珠挂在她的鬓间,顺着她的乌发一滴一滴的往下落的模样,又有些觉得于心不忍。
湿透了的衣裳黏在她的身上,一阵湖风吹过,她都要冷的抖上几抖,看起来落魄又无助,像一只落水的小兔子。
他叹了一口气,用内力将手中的布条烘干了,又上前一步,半跪在姜清漪的身前,垂着眸问道:“你平素里不是最会说医师面前不分性别吗?如今怎的在我面前又变成了这副样子?”
是因为心有所属吗?
墨璟渊的自尊不允许他问出口——这样蠢笨又窝囊的问题。
“这怎么能一样!”姜清漪垂着眸看着他的举动,没有再阻拦,而是口里自言自语道,却也不敢说大声了。
从前她说这话,是因为她是医师,而面前那人,她确实也无所谓性别。
可现在,在她面前的可是墨璟渊,墨璟渊!
心里说不上缘由,其余人或许行,可墨璟渊不行……
墨璟渊没有听着她的辩解,而是默默将她的大腿抬到了自己的大腿上,又缓缓撩起了她的衣裙的下摆。
“你放心,天很暗,我看不见的。”墨璟渊轻轻的哄着她,将衣裳撩到了她的伤口上三寸,便规规矩矩的不再动了。
她的伤口因为泡了水而变得肿胀发白,从前行军打仗墨璟渊也是见惯了伤口的,可他头一次觉得这伤口长在莹白的肌肤上,是这样的狰狞可怖。
“很快就好。”墨璟渊在姜清漪的面前轻轻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