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致人急得晕死过去,等醒来之后大病一场,已是两个月之后了。
然而第二天,整个县城都贴满了告示,详细叙说了周致人和秦盛才的累累恶行以及这次被灭门的缘由,当然并未署名是黄龙洞干的,一时间百姓拍手称快者比比皆是,大小酒馆茶肆甚至有说书先生以此为素材,加了几番演义,而与之相反的是各地主官绅都胆战心惊,生怕自己做的恶事被人报复,家家户户都日夜巡逻,等着周致人搬兵前来。
宝运二年三月末,皇帝李治下发诏书,限期六个月,凡家产三百万两以上的贵族,世家和地主,尽数搬迁至内史,在大成城旁建新城高陵,安置众家族。 同时在内史建太华学宫,专门教导诸郡郡守,都尉之后代,凡年不过三十者,需尽数入宫学习,学制三年,限期半年报道,不到者家中长辈就地革职,以谋逆罪论处。同时还给各郡去了一份名单。
一时间天下权势之人皆愤懑盈天。
于小渔虽然在山上,但是也听到了消息,想到宋仁投跟他说的话,知道天下大乱不远了,不过暂时还来不及考虑,此次收获颇丰,除了大量粮草和银两,还收获了诸多生铁和兵刃,此刻那黄龙洞中正热火朝天的打造兵器,一派繁忙景象。
周致人在事发的第二天,就派人到三川郡郡守府汇报了,请求三川郡守周为辅派兵剿匪,只是一同到达的还有皇帝的诏书,周为辅一时无暇顾及,便把事给忘了。
杨家父子被李承前捉到京城之后,三川郡就有了空缺,这周家也是三川的大家族,周为辅一直担任三川郡的长史,王超带人迁了杨家之后,周为辅当夜就拜会了王超,送上礼金,开出条件,王超一纸推荐,周为辅就当了郡守,周致人是周为辅的族侄,内乡县离三川郡郡治荥阳有五六百里地,又靠近卧牛山,盗匪横行,虽然是个没人愿来的地方,但当时周为辅才是长史,费了很大的力气才给周致人争取了这个位置。周致人也没辜负他一片心意,这些年也进贡了不少,两人关系也还算亲密。 这样一耽搁,等两个月之后周为辅又收到周致人的奏报,这才想起,自己这位族侄全家都被人杀了,急忙找都尉王超商议。
“王将军,那内乡县令全家被恶匪杀了,这些土匪实在是猖獗,还得烦请您派兵剿匪啊。”周为辅一脸愁苦,痛心疾首的说道。
“郡守大人不必惊慌,区区土匪还能翻天不成,这内乡县令也是个草包,土匪光天化日出入县城,,真不知道是怎么当的县令。”王超早就听说了,更知道这周致人是周为辅的侄子,心里也有了主意,你侄子搜刮的钱财都进了你的腰包,碰到麻烦了让我剿匪,哪有这么轻松。
“实不相瞒,这内乡县令是我的族侄,唉,我这侄子一心为民,都是一心保地方平安,才惹了这般祸端,真是可怜啊。”周为辅听出了王超的意思,连忙解释一番。
“周大人,这周县令一心为民,惨遭不测,我本该立刻下令出兵剿匪,可是你也知道,陛下诏书都下了两个月了,这三川郡的大人物还都没个响动,要是闹出个一二三来,我也是为难呀,本来就捉襟见肘的兵力,万一再出点什么事,我也担待不起呀。”王超不见兔子不撒鹰,哪能三言两语就让他替你跑腿。 “再说了,这内乡偏远,一路车马劳顿,军士们肯定颇有怨言呀,这才开春不久,离夏收还早,粮草也不济呀,我看不若等秋后,我派重兵前往,一举歼灭这帮匪徒。”王超也是一脸为难的说道。
周为辅哪还不明白,没有银子怎么办事,当下寒暄几句,告辞离开。
一回到府邸,就给周致人写了封信,大意就是赶紧送钱来,那王都尉没钱就没兵。
周致人接到信,也是气的咬牙切齿,我可是堂堂的朝廷命官,往日也多有孝敬,现在全家被杀,剿匪还得自己掏钱,更何况自己全部身家都被抢没了,这不为难人吗。
没办法,匪还得剿,不然这县令的威严就没了,怎么再重新聚集家业。 还是鸿宇楼,不过这次却不是张灯结彩,大宴宾客了。
鸿宇楼二楼包厢,周致人阴沉着脸坐在主位,看着十几个地主老财,手中转动着酒杯,狠狠的说道:“这不光关系本县的安危,更是跟诸位息息相关,这贼人不死,你们也很难安宁。”
原来这有头有脸的聚集到鸿宇楼,正是商量怎么剿匪,周致人意思很明确,在座的诸位要么拿钱,要么出人,总之要把这土匪给灭了,以往剿匪多是众人出点钱,走个过场,可这次都知道,走不走过场不知道,钱肯定不会少出,谁叫县令被人抢了呢!
“秦勇,你来说说这伙人的情况。”周致人转头看了看站在一边的秦勇。
“是,大人。这伙贼人是卧牛山黄龙洞的土匪,大当家是本县以前一个铁匠的儿子叫张彪,但是领头的却是一个叫于小渔的人,这个人来历不明,但据说武艺高强,奸诈狡猾。目前黄龙洞有多少人暂且不知。”秦勇跟黄龙洞有深仇大恨,这几个月也一直在查找线索,终于确定了是黄龙洞所为。 “不知大人要募集多少银两,召集多少人马?”一人站起来,恭敬的说道。这人正是那王家庄的王地主。
“要是出人,每家凑齐二百人,若是出钱,每家二千两。”周致人看着这些人说道。
“啊,这也太多了吧”周致人话音刚落,在座的都惊呼起来,这些人虽然是地主,可是更多的是土地房屋和粮食,家里积攒个一万两现银就很不错了,一下拿出两千两,这比要他们的命还疼。
“大人,我家刚被贼人劫掠,拿不出现银,我愿招募三百人,助大人剿匪。”王地主带头说道。
“好,王老是个痛快人,若是剿灭贼子,先把你被抢的银两还给你!”周致人高兴的说道。
见王地主表态,其余众人虽很为难,也纷纷响应,不过大家心里清楚,上次是黄龙洞寻仇,虽然自己也担心被抢,可是自己没招惹他们,那王地主不也是光被抢了点粮草银两吗,所以都心存侥幸,不免一番讨价还价,最终周致人募集了兵士一千五百人,钱财八千两。
“大人,这兵有了,可是今日县尉不到,不知何人统领?”王地主忧心忡忡的说道。
提起这县尉,周致人一肚子火气,这厮肯定也是收到了王超的书信,今日招他来议事,这家伙竟然说肚子疼,可把周致人气坏了。
王超自从当了三川郡的都尉,县令虽然没插手干预,可把底下的县尉都换了个遍,现在各县剿匪安民,全都得看县尉的脸色,这县令在前面张罗,县尉在后边躺着数银子,真真是气人。
“哼,县尉大人肚子生疾,剿匪之事不能亲自前往,这些人由秦都头统领。”周致人没好气的说道。
“大人,秦都头虽然武艺高强,心思缜密,可是此次人数众多,需得懂兵有谋之人才可,近日我们店里来了个强人,武艺高强不说,兵法谋略也样样精通,大人不妨考验一番,看看此人是否可用。”一人站起来,朗声说道。
周致人抬头一看,原来是万源典当行的金掌柜,便问道:“这人是哪里来的,姓甚名甚?”
“回大人,这人叫牛小牛,是我们京城总部雇来的,再过半月我们盘点,要押送物品到京城,这人就是负责押送的。京城来信说这人武艺高强,而且师从一个将军,很有本事,让我们全权听他安排。”金掌柜立刻说道。
其实这金掌柜也不是无缘无故推荐,一来秦家完了,剩下一个秦勇,得罪他没什么大不了,要是他爹还在,金掌柜是万万不敢,二来看到王地主积极的和周致人套近乎,金掌柜也想抱住周致人的大腿,若是牛小牛这次能大显身手,让周致人看重,秦勇这都头肯定要换换了,到时县里也有了自己人,办事更方便了。
“好啊,京城的总部都夸奖,赶紧叫来看看。”周致人大喜。
没一会,伙计就领着牛小牛进来了,原来金掌柜早有预料,提前安排牛小牛在一楼用餐等候。
“拜见周大人。”牛小牛进门,看着周致人,稍稍拱手说道。
“你就是牛小牛?”周致人问道。
“正是小民。”牛小牛不卑不亢的说道。
秦勇在后边一瞧,这牛小牛中等个头,小眼睛,大嘴巴,长相普通,身子板倒是厚实,看起来倒也普通。
“你会带兵打仗?”周致人见牛小牛不起眼,心里也有点摸不清。
“最多五千,多了带不了。”牛小牛平淡的说道。
“吹吧你”牛小牛话音刚落,屋里又嘈杂起来。
“哪来的小子不知天高地厚!”秦勇迈步上前,盯着牛小牛喊道。
“哪里的孙子这么不礼貌。”牛小牛斜着眼,淡淡的说道。
“你找死!”秦勇气急,挥拳就冲牛小牛打去,牛小牛也不躲闪,待拳头快要打到时,一个侧身,啪打在秦勇关节上,接着一个劈腿,踹在秦勇脸上,秦勇一时眼冒金星,还没回过神来,就觉得肚子被人踹了一脚,疼的刚弯腰,就见一个膝盖顶了过来,砰砰两声,秦勇满脸是血,倒在地上。
秦勇脑子嗡嗡作响,刚想爬起来,就觉得自己背后的衣服被人揪住,然后自己头前脚后飞了出去,乓一声,窗户破碎,秦勇砸在外面的街道上。
街上行人顿时尖叫起来,原来秦勇脑袋朝下,此刻脑浆子崩了一地。
前后盏茶功夫,一个都头就被扔出去摔死了,众人吓得冷汗直流。
“大人,此人与我无冤无仇,第一次见面就当着大人的面想殴打我,小民防卫己身,一时失手,还望大人莫怪。”牛小牛在窗边看了看秦勇,又走到周致人面前说道。
周致人连忙也走到窗户前,刚看了一眼,就觉得腹内翻江倒海,忍不住想要呕吐,抬头看到牛小牛眯着小眼在笑,赶紧又压了回去。
“唉,这秦都头脾气也太暴躁了,一言不合就要打打杀杀,这不白白丢了性命。来人,把秦都头的尸体收了。”
“牛少侠,看你武艺高强,本县又缺都头,不知可否来本县当差?”虽然心里有点害怕这个家伙,但此时无人可用,周致人也只好暂时委曲求全。
“大人赏识,自是感激不尽,不过我与万源典当行还有合约在身,待完成合约,自会替大人效命。”牛小牛说道。
“牛少侠,合约之事我已知晓,在这之前,我想让少侠领兵剿匪,不知意下如何?”
“承蒙大人厚爱,若能领兵剿匪,自是求之不得,不过我现在乃是镖身,不知大人出价几何?”牛小牛一脸正经的说道。
“付些劳务,自是应该,你看多少合适?”周致人心里大骂牛小牛不识抬举,多少人想要个官身都难,给你机会你还敢提价钱,等你缴了匪,我还要你这都头干嘛,一声招呼,谁不上赶着拿钱来买。
“白银一千两。”牛小牛淡淡的说道。
“好,少侠值这个价钱!”周致人面不改色的说道,心里已经下定主意,等缴了土匪,一个子也别想拿,区区镖身,一看就没什么背景,敢跟我狮子大开口,看我不弄死你!
“定金五百两。”牛小牛伸开手掌,摊在周致人面前。
周致人强压怒火,拿出刚募捐的银票,递给牛小牛,说道:“牛少侠,这次就看你的了。”
“拿钱消灾,大人放心便好。人马最好明日凑齐,演练三天,我就出发。”牛小牛说完,转身离开。
周致人等牛小牛出门,斜眼看着金掌柜,金掌柜吓得冷汗直流,心里也暗骂牛小牛,太不给周大人面子了,自己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连忙偷偷使了个颜色,周致人这才脸色稍变。
众人又寒暄几句,各怀心事的离开了鸿宇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