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他敢独自混入北海关来,这样的人,李修如果锁定,想不被发现都难。
李修远远地跟踪了下去,途中,吾弑进过三次不同的店,伪装成不同的模样,李修觉得对方过于小心,谨慎起见,李修也变换了两次,换了两套衣服。
最后,吾弑去到一户庄院前,这户庄院地处城西的偏僻地段,外表和周围的民房没有太大的区别,低矮屋檐,一围青砖的高墙,阻挡着行人的视线,只能瞧见里面的房顶。如果要实在说一些区别,那就是围墙比较新,大门的红漆显然也是刚刷上不久,显然是近期才重新修缮和装潢。
吾弑敲响了门,不一会儿,大门开了一道缝,从里面探出一个脑袋,双方交谈了几句,似乎是在对暗号,然后那人便将吾弑请了进去,自此,吾弑再也没有出来过。
李修很有耐心,不急于上去打探。
原本李修就怀疑吾弑在不乐国有根基,不然当初凭他一己之力,很难在一夜之间,将白马湖江家尽数屠尽,必有内应才对,故而李修让李若乘去白马县打探,那个地方一定存在蹊跷,毕竟这世上做了亏心事,就没有完全不透风的墙。
此番吾弑独自潜入北海关,有何意图?是为了公事还是私事?如果是为了公事,必然和接下来的攻城之战有关,他应该要搞破坏,如果是私事就未必了。李修不想轻易放弃这条线,连于万鹤都暂时放在一旁,如果不是发现了吾弑,李修第一个要找的人,当然是于万鹤,因为于万鹤身上有三尸法决的痕迹。
这吾弑要来这里见何人?如此小心谨慎,谋划之事绝对不小,不然不符合他的身份。
李修这次变化的是一位老翁,这个时候,他突然看到另一位老翁,挑着一担箩筐经过,李修心中一动,这名老翁不简单,绝对不是寻常人,李修也看不出深浅,心道这北海关果然是藏龙卧虎,不过,这人“经过”这里绝对不是偶然,难道和自己的目的一样?
李修从来都不是一个被动的人,正要走上去,谁知那挑箩筐的老翁居然也发现了李修,径直朝这边走了过来。他看上去就如干了一天活计的老农,收工回来,背都挺不直了,走路显得颇为吃力,满脸的疲惫。
“兄台生意可好?”李修主动搭讪,笑问道。
老农夫沉声说道:“好个没教养的年轻人,我这把年纪,做你的祖宗都还嫌大了点,你如何不叫你家祖宗作兄台?”
“咦?”李修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了些,看这情形,自己居然暴露了,这人的修为之强,绝不在自己之下啊,还要强吾弑一头。李修道:“朋友,你这话就不对了,我辈修行,达者为先,我虽然年级小,但叫你一声兄台,也算是给足了你的面子吧。”
老农夫道:“听你的口气,难道是想和我这不中用的老头子比划比划不成?”
李修道:“比划倒是大可不必,一刀一剑的胜负那是凡夫俗子的套路,你能看穿我的破绽,只因为我扮演的角色不对,如果我扮的是个年轻人,只怕你未必能够看破。”
对于这一点,老农夫居然并不否认,道:“你不想动手,看来是想和我论道论道了。”
李修道:“有机会我倒想请教一下,不过现在时机不对。你大可不必猜测我的来历,你看不出我,我却能看出你,哈哈!”李修说完,不再逗留,转身就走。
等李修走后,老农夫的目光陡然一凝,他看到地上不知何时竟然留下了一个字,显然是李修刚刚不知不觉中留下的。那竟然是一个“马”字。
老农夫抹去那个字,继续挑着他的箩筐,缓缓前行,没过多久,停在一棵老树下,似乎是走得累了,席地而坐,抽起了旱烟来。
“老人家,你这杨桃不新鲜了,能不能便宜些,我买三斤。”偶有路过的行人,上前想要购买老农夫箩筐里剩下的水果。
“好吧,别处都卖十五个铜子儿一斤,看你会说话,三斤四十个铜子儿卖你了!”老农夫已经将自己带入了角色,不是像模像样,而是他已经达到本身就是个老农夫的程度。
老农夫正要去取秤,然而发现眼前的年轻人的笑容里似乎颇有戏谑之意,老农夫脸色一沉,道:“年轻人,你干你的事,我忙我的活,井水不犯河水,你如果想要和我过不去,咱们可以约战明日午时三刻,去城外斗一场如何?”
“老人家,你是在和我说话么?什么斗一场,我是来买杨桃的。”那买主一脸的不解。
“你既然知道我的来历,便要识时务!”老农夫说到这里,吧嗒一口,猛吸一口旱烟,张嘴吐出一道烟柱,化为一把利剑,直夺那买主的面门而去。
那买主浑身一抖,出现了一口气罩,化为一个圆盘,那烟柱利剑被吸入圆盘之中,化为无形。
这位买主,不是李修,还能是谁?
“原来是你?”老农夫也认出了李修的真身。
李修道:“既然井水不犯河水是你说的,希望等下你别碍手碍脚,不然我可不管你姓不姓马,一个死去多年的人,再死一次,想必也无伤大雅!”
老农夫道:“年轻人,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我已经在此暗查了三日,你一来就想让我走,未免咄咄逼人。”
李修道:“你已老迈,还是由我先去探探底细吧,免得你一个不好身死道消,你马家上有老下有小,还指望着你主事呢。”
老农夫道:“你在天水城的所作所为,都瞒不过我的眼睛,想不到你竟有此等修为,既然你要逞能,我也不拦着,请自便!”
“你我之间并无恩怨,大势所趋,当日在天水城,不过是谋条后路而已!”李修道:“还是你先请吧!”
老农夫盯着李修看了良久,终于没有说什么,起身挑着箩筐走了。
李修在天水城住了那么多天,不可能不去探清马家的底细,马家比起白马湖的江家可是强了不止一星半点,家族里养着好几尊金丹大圆满的族老。这只是明面上的实力,马家老祖在天水城现身,实力是当今的修仙界的一流高手行列,是灵寂境界的佼佼者,尤其将国运和马家的族运融会贯通,修成了大法身,实力立马比肩顶尖修士行列。但马家老祖毕竟是借势崛起,还有缺陷,比肩顶尖修士不代表自身离开上北郡还能有顶尖高手的实力,马家真正的第一高手,便是一位在四十多年前,上北郡被划出大元州不久后,就死去的国相马行空,乃是当初上北郡率众开关投诚的领头人之一。
李修所创的三尸化生诀,对气运方面很有独到之处,早就算出了马家除了马家老祖之外,还另有高人,不然马天诚的镇北侯不可能坐的稳,如果自身没有强大的实力,只凭三山修士,只怕马天诚早就被架空,成为傀儡侯爷了。
只不过李修也想不到,居然会在这里遇见马行空,看来马家的偌大家业,能够维持至今不倒,马行空也不知道在暗地里顶住了多大压力。
李修以言语挑明,马行空果然没有再和李修争执,选择了暂退。他马行空的确是家大业大,独自进入北海关本就冒险,此番眼前之事,更是一个谜团,若想查明清楚,必然亲身冒险,至于马行空和天督院还有大将军府等人的关系如何,不用想都清楚,一个假借死亡来摆脱某种因果的人,很明显和魔道中人不和。
像吾弑之辈,哪个不能够蒙蔽天机?故而李修的三尸法决都失效,只能真身参与进来,方能洞察危机,破除一切迷障!真身参与的后果,就是危险成倍增长,马行空虽不明白李修此行的用意何在,但这第一个挑马蜂窝的人,他让给了李修。
马行空暂退后,李修落得清闲,找了个不起眼的位置,继续盯梢。
夜渐深,北海关陆续关闭了照明大阵,只有一些重要的路段,地面还散发着微光,还有一些军营枢纽和豪门府邸门前的大道,是一些会发光的树。显然打造北海关的匠人,也将黑夜计划在里面,敌军黑夜来袭该怎么办?黑灯瞎火的,即便是修士也难免乱了阵脚,故而准备了大量的夜光石或者月光宝树等,然而李修的眼前已尽数被黑夜吞没,这片区域明显是凡人的居民地带,珍贵的夜光石和月光宝树不可能为这些人服务,即便是战时,也不可能。
人人都关门闭户,北海关的天气虽然不如北冥海恶劣,并没有大雪封城,但初冬来临,寒风也是刺骨地冰冷,这些凡人民众哪里能够受得住?
李修此刻和石头一样冷,全然没有了人的特征,就算马行空去而复返,不凑近的话,也根本发现不了这里还站着一个活生生的人。
“经过了天谴之劫,虽说应该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雷劫,但我的修为还是稳固了不少!”李修这时候有了自己的一个确认,那天劫虽说没有降满,但对李修的淬炼也有极大的帮助。
正在这时,空无一人的街道上,突然多了一个行人,这个人靠墙前行,东张西望的样子,走路的时候,脚尖落地,没有发出声响,虽是夜间,但李修看得真切,这人贼眉鼠眼,个头矮小,一看就是个偷鸡摸狗的小偷之类。不过,李修却嘴角挑了挑,果然是强中自有强中手,这一个个来此的人,都是伪装的大行家啊,这人的伪装功夫丝毫不在马行空之下。
那小偷没有走正门,似乎是瞄准了吾弑进去的那户人家,觉得有些钱财可偷,轻手轻脚地翻墙就进去了。
“此人好熟悉的气息!”李修暗暗猜疑,得出的结果居然是那个十九殿下,这实在出乎李修的预料,堂堂十九殿下,贵为皇子,居然乔装成一名小偷,这又有谁能想得到呢?
又过了片刻,街头另一边居然缓缓行来一顶二人软轿,抬轿之人并不是修士,而是苦劳力士,显然是临时雇用,这顶软轿走的却是后门,李修悄无声息的感应之中,却是将落轿之人看得清清楚楚。这人是个年轻人,不到三十岁,穿着十分体面,模样颇为俊朗,然而眉宇之间散发出一股阴柔之气,头上还插着一朵花,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花花公子。此人修为不如十九殿下,并不能矫正骨形,只能鼓动面部肌肉,李修看出了他的真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