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镜之知道自己的时间,可能已经不多了。
他想趁着自己还活着,多做一点事情,稳定大炎江山的局面。
将藩王召回京城来,将他们彻底软禁起来,隔绝他们与外界的联系,确实可以做到一劳永逸。
可是这其中也是要承担天大的风险的。
项镜之是真的想将藩王的问题一刀切,这样才能将土地改制的事情彻底落实下去。
否则层层推进,层层受阻。
这大炎江山最根本的问题,就是农民无地可耕的问题啊。
现在新帝继位,施恩于天下,朝廷没有银子可以花,不能剥夺老百姓,怎么办?只能找有钱人下手了。
如果只解决京城内的硕鼠巨贪的话,只能解燃眉之急,京城外部最根本的问题,还是得不到解决。
“京城遭难,各路藩王没有勤王救驾,皇上可治他们的罪。”项镜之叹了口气说道。
这个问题,也是皇帝一直在考虑的问题。
京城差点被攻占,大炎王朝差点覆灭,皇帝能不找这些按兵不动的藩王清算吗?
就怕他们不服气,搞出什么大动作出来,这就难办了啊。
“可先治崇王与云王,剥夺这两位藩王的兵权。后治岳王与扬王,罚没他们的俸禄。”项镜之接着说道。
“臣以为,根深蒂固的问题,需要时间来解决。项大人的主张,太冒进了一点。如若是撤去世袭罔替的承袭权,推行师恩令,藩王死后,藩王的儿子降一个爵位,封郡王,再依次削减他们手里的兵权,以此类推,藩王坐大的问题,也可迎刃而解。对付这些藩王,只能温水煮青蛙。否则,他们极有可能狗急跳墙。”姚子清说道。
两人在削藩的问题上,产生了天大的分歧。
一个主张快,一个主张慢。
可皇帝呢,他肯定是偏向于快的。
不过皇帝也觉得,其实姚子清的主张更加的稳妥。
如果从这一辈开始,撤去世袭罔替的承袭权的话,经过几十年的稳定发展,藩王坐大的问题也确实能得到有效的缓解。
可谁能知道,接下来的几十年,到底能不能稳定呢。
现在东南沿海地带,可还是一片凄凉呢。
接下来项镜之的话,才让皇帝坚定了快速削藩的主张。
“姚大人的方法确实更为稳妥,可不管权力如何的分化,我大炎王朝最根本的问题,还是田地兼并的问题。将亲王分为郡王也好,分为其他什么也罢,他们都不会交出手里兼并的田地。这样一来,只不过是大地主的数量减少了,而小地主的数量却会成倍的增加。
当他们形成一个稳定的利益集团之后,哪怕他们的爵位再低,他们团结起来的力量也将会更大。如此一来,说不定哪一种更难对付。
我们明面上要解决藩王权势过大的问题,实际上是要将所有大地主手里的田地收归朝廷所有,再分分给百姓,让百姓去耕种。
百姓有地可种,家中有余粮,又能拿出一部分上缴朝廷冲抵租款,如此才能做到朝廷富足,百姓安居乐业。”
项镜之沉声说道。
皇帝轻轻点了点头。
姚子清则是陷入了深思。
到底姜还是老的辣,最根本的问题,确实还是老百姓有无田地耕种的问题。
那些大户,皇亲国戚,是不需要缴税款的。
只有可以耕种的老百姓越多,朝廷能收到的税款也就越多。
如今朝廷积贫积弱,而各地藩王富强,也正是因为绝大部分田地都被他们掌握在手中。
不管如何去分化他们,他们都不会上交田地。
想要解决根本上的问题,就必须冲着最根本的问题发生的地方去处理。
姚子清承认项镜之有远见,而且说的非常有道理。
不过,她觉得自己想的也没有错。
项镜之的主张,步子实在是迈得太宽了一点。
“饭要一口一口吃,问题要一个一个解决。能先解决藩王坐大的问题,今后才能一步一步解决田地兼并的问题。一步到位,哪里有这么轻松啊?”姚子清说道。
“北方极有可能还会作乱,东南沿海更是海寇不断,扬王坐视不理,不管封地内的老百姓。可是,朝廷不能不理。不管要做什么事情,剿除海寇也好,戍边卫国也罢,都需要钱。姚大人,你可只眼下国库还有多少银钱可用?
一共不不足三十万两银子!你可知皇宫一天的开销就要多少?你可知眼下有多少地方等着朝廷调拨钱款过去?你可知道礼部已经拖欠了多少官员的俸禄?
你想一步一步来解决这些问题,老朽也想一步一步解决这个问题。可如果再这样一步一步下去,我大炎王朝只会更加的水深火热。
眼下京城得到喘息的机会,就必须要用最快的动作,解决最多的问题。这个时机一旦错过,可就失不再来了。
老朽也知道,你的策略才更加的稳妥,老朽这样确实太过于激进了,甚至还会引发很多不必要的危险。可是,时间不等人。”
项镜之语重心长的说道。
姚子清眉头紧皱了起来。
她入局还没多久,见解确实没有项镜之那么深。
看样子读了这么多书,连圣人气息都读出来了,可真要运用到实践当中来,确实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啊。
如何治理天下,这一门学问,确实是太高深了。
眼下,确实是京城最安稳的时机了。
楚军的威慑还在,北辽肯定不敢继续作乱。
可北辽从来就不老实,北辽绝对还会有所行动的。
难道还真只能趁着当下的时机,一刀切过去么?
听完项镜之这一番话之后,皇帝也意识到了其中风险很高。
不过,这也坚定了他的想法。
削藩,必须要快,刻不容缓。
朝廷等着钱用,他新帝继位,刚刚施恩于天下,承诺与民休息,自然是要免除一定的赋税的,他绝对不想搜刮老百姓。
如此一来,就先从藩王下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