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雨过天晴。
被彻底清洗了一遍,即便过了一夜,整个大地依旧残留着水分,在太阳底下波光粼粼。温热的阳光显然也在努力的收拾着地上的残渍。
曲氲家。
一处房间内,荣风躺在床上,眼睛还是闭着的,没有醒。斗笠被摘了下来,身上还有不少伤痕,有几处伤痕特别惊心,血肉都在往外翻。
又因为还穿着昨天又破又湿的衣服,所以整个人身上都透着依旧被雨水浸着的血渍。
昨天下着雨呢,曲氲家也是刚过来的,家里也没啥衣服给他换。
而且就曲氲的话来说,没给他扔出去就不错了,还想啥呢。能给个地方给躺着,她就觉得自己特别仁慈了。
衣服没换,伤口自然也不好处理。曲氲也只是给他喂了几颗药,就直接给撩床上了。
是死是活,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荣风眼睫毛微微颤抖,不一会儿,便幽幽转醒。醒来的第一反应便是想摸剑,没摸到,顿时鲈鱼打挺般跳了起来。
一直倚在一旁的曲氲挑了挑眉头,心道,可终于醒了。
“醒了,那喝完药和粥,就请阁下麻利点离开吧。”曲氲声音清冷,不理会荣风因为摸不到剑瞬间爆发出的戾气,伸手指了指另一边桌子上的汤药和白粥,说道。在那张桌子上,同样放着他的宝剑。
荣风愣了好久,终于反应过来。
“多谢!”他嘴唇有些干涩,昏迷的这段时间,曲氲根本就没有管他。艰难吐出两个字,又咳嗽了一下,想来之前确实伤得不轻。
不过他也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悄悄运转功法,虽然艰难,但体内的内力终究是被运转了起来,开始滋养着他残破的身子。
荣风松了口气,还好,还不至于手无缚鸡之力。
同时他眼中有些惊喜,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必死无疑了,昨天的伤势可比现在严重多了。那一拨人人多势众,刀刀要人命,他武功虽高,却也寡不敌众。
显然自己能够熬到现在醒过来,眼前之人功不可没。
至于说她把自己直接丢在床上,衣服和伤口也没有帮他处理,像是让他自生自灭一样,他却觉得无可厚非。
毫不相识的陌生人,没有把自己直接丢在雨里就算是恩德了。更何况人家还是救了他,又是个女子,能这样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他从床上下来,笔直身体,对着曲氲拱了拱手,郑重道:“大恩不言谢,在下荣风,姑娘日后若有差遣,荣某定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曲氲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打断:“行了,别磨磨唧唧的了,你自己啥情况自己不知道吗,麻溜点赶紧滚、呃,离开,就是对我最大的报答了。”文明用语、文明用语。
“老娘上没有老,下却有一堆小的,可陪你们玩不起。”曲氲哼了哼,言辞语气老实是不客气的。
荣风也没有恼,自己现在的情况确实不好,待在这里只会给人家带来麻烦。人家刚刚救了他,他不是那等恩将仇报之辈。
走到桌子边,端起汤药和粥,就大口喝了起来。
那一手拿着粥碗,一手拿着汤药碗,一边一口喝着的样子,曲氲真的是无语死了。
喝完粥和药,看这人貌似还想洗洗碗,曲氲无奈说道:“放那,你走。”
荣风犹豫了一下,还是谦逊的问道:“还不知姑娘姓甚名谁。”
曲氲吸了口气,吐出来两个字:“曲氲。”
荣风闻言眨了下眼睛,认真看着曲氲,又问:“那不知‘yun’是哪个‘yun’?”
曲氲:“滚。”
“好嘞。”
……
总算是把这厮送走了,不然她也有些提心吊胆的。
“娘。”
回到主院,孩子们也刚刚晨练结束。
“好了,今天娘就带你们逛逛街,把该置办的东西都给买了。”曲氲大手一挥,很豪气。
逛街也是个开开眼界的好机会,适合带着孩子们逛逛。
估计今天要买的东西也不少,正好院子里有个小推车。
嘿嘿,老大石木推着推车,小五石雪和双胞胎淘气,要坐在车上被推着走,他们哥哥也宠着。
曲氲没有管,这也是兄弟姐妹之间增加感情的一种方式,挺好的。
她拉着石月的手慢慢走在一旁,觉得很美好。
“小月儿不想坐车吗?”曲氲无聊,逗着女儿。
这丫头可真是懂事多了,稳重,又比一般的孩童成熟。也许是之前在山里带弟弟妹妹们习惯了,长姐的风范拿得死死的,让人很容易忽略她其实也才九岁。
石月嘴角勾起一点弧度,拉着娘亲的手,说道:“月儿想陪着娘亲一起走。”
曲氲温柔笑着,伸手轻轻摸了摸石月的脑袋,笑:“你呀。”
很多时候,感受到孩子们全身心的依赖和爱,曲氲心中都软软的,他们不再仅仅是她的责任。
一家子很快走到了大街上,周围就是各种商铺和摊贩。
古封城没有明川城那么多限制和规整,很多时候摊贩都直接摆在大街上。不过与以往人流涌动的画面不同,今天虽然也有不少人,却大多都是江湖豪客。
少了很多摊贩,不少店铺还关了门,这偌大的县城,终究显得冷清了一点。
不过,这影响不了孩子们,他们是第一次来,没有什么对比。
娘亲和兄弟姐妹就在身旁,即便见到了这样人多热闹的市井,孩子们也不胆怯,显得兴致勃勃。这里很多东西对他们都很有吸引力。
几个小的早就从推车上下来了,看到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就惊呼一声,眼睛都亮了起来。就连稳重的石月,看到一些好看的发卡或者精致的装饰,都会把持不住。
曲氲眼神温柔,跟在孩子们身边,时刻注意着安全。同时对孩子们的各种买买买也不拒绝,有时候甚至还帮着砍价呢。
曲氲一家子在优哉游哉的逛街。
另一条街。
“兼云,我就跟你说了,这家的酒是真不错。”年轻公子站在一家酒肆前。他一身靛青色长袍,领口和袖口都镶绣着流云纹的滚边,腰间束着一条青色的宽边锦带,一头长发被一条蓝色发带简单的束起。易怒易嗔,眉眼却带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