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地灵堂中的声音不仅让人头昏脑涨,还踪迹难寻,会摄人心魄。
慢慢地,在南霜脑海中的每一个声音,就像是缠绕在穹顶上方的先线条一样,错综复杂,却清晰可见。
每一个声音都不是按照规定的路径所散发出去的,在散播的路径上有一小部分进入了传送法阵,从穹顶另外的地方钻了出来,而后又发散开来,又有另外一小部分进入别的传送法阵…… 如此循环往复……
这样,本该在此路径上已经消失的声音又重新出现了。
就跟整个地灵堂中的蜡烛一样。
周而复始,生生不息。
如果时间也可以同声音一样,在它原有的路径上方双一个传送法阵,它能否通过那个法阵回到之前已经有过的地方呢? 为何青铜球可以改变时间流逝的速度而无法倒转呢?
南霜似乎陷入了思维的死胡同,然而她并不知她在思考这些的时候,她不断将原本盘旋在上空的哀嚎声渐渐地拉到周身,围绕着她小小的身躯,使周围原本平衡的真气波动的越来越厉害。
起势了。
苏倾之担心的神情慢慢变成了期待,如南霜能够感受到或者在内景中见到静止于空间中死物周围若有似乎的气,她变可突破七境了。
如苏倾之所料,当聚集在南霜周身的气到极致时,一瞬间扩散到了整个地灵堂的大殿周围。 放置在殿中的灵位全都漂浮摇晃了起来。
“啊——!这里真的有鬼!”米玉钟看到灵位悬浮的景象,又看了看陈燃那副邪灵入体的样子,吓得拉着百里连就躲到了门口的巨石旁边。
如果真有阴间之物像他们攻击,也能在第一时间砸开门跑路。
悬浮的灵位慢慢聚集到了穹顶上方,跟随者那些哀嚎声一样在顶上盘旋起来。
苏倾之见到忽闪忽现的灵位,才发现了隐藏在穹顶无数的传送法阵。 而尽管有如此强的力量将灵位卷到穹顶上,但是那些在烛台上的蜡烛却稳如泰山。
这是同一个人的手笔,如果他还在世,若有幸能见其一眼,都是此生的荣幸啊!苏倾之心想道。
随着将那些灵位托起的气尽数收入南霜的身躯之中,所有的灵位立刻像失去了生机一样全数跌落在了地上,包括原本悬浮在空中的陈燃。
南霜终于是在平静中睁开了双眼,苏倾之能从她的眼神当中看出,这时的南霜焕然一新。
“恭喜你!” 南霜自己却还处于懵懵的状态,只见到苏倾之在自己眼前不停晃动的笑脸。
“陈燃醒了!帝姬,陈燃没事了!”米玉钟在陈燃身体开始下坠的同时,她就不顾一切地朝他奔去。
“陈燃,感觉如何?”
陈燃一睁开眼,就见到极为关心自己的三张脸。
南霜,米玉钟与百里连。
他淡淡地说了一句:“我无事,我入一境了。”
南霜笑的比谁都开心,她入一境的那年,茹四蘅也是同样这样的激动。
“不愧是我弟弟,才修行入门一月余,就到了一境。万事开头难,这可是大大的一步啊!”她边说边将陈燃扶起。
苏倾之却在一边说风凉话:“恭喜小王爷,比我晚了十几年入一境。”
“苏倾之!”南霜狠狠地翻了他一个白眼。
“你还是把那一地的灵位放回原处吧。”
苏倾之在自己面前竟敢出言怼自己了,这让南霜意外许多。
自己弄的烂摊子,总要自己收拾。
南霜显出难得惫懒的样子,缓缓走向大殿前的那一堆零零散散的灵位。捡起几个瞧了瞧,根本不记得哪个灵位放在何处,都无从下手。
她委屈巴巴地望了眼苏倾之,正想开口请求,却不成想他正盯着她看她笑话呢。
“苏大公子,你艺高人胆大,应该能还原这些灵位排列顺序对吧?”南霜将手掌放置在脸颊两侧,故意显得自己稚嫩纯真。
平时傲气难驯的南霜,此时肯对苏倾之服软,已经大大出乎苏倾之的意料了。
但可惜,她想的有些美好,苏倾之无奈地摊了摊手,说道:“我进来时,并未注意这大殿的灵位,而是跟着你直接去了后面的甬道。”
见到南霜与苏倾之正在发愁,百里连自告奋勇地说:“刚才我们三人,在大殿静坐了许久。我无事,怕不知不觉睡了过去,就一直数着灵位和上面的名字。我应该能记得。”
看着百里连抱着灵位一个接一个整理着的背影,苏倾之疑惑道:“他也姓百里?”
“他是百里浩的族亲。”南霜淡定的回答。
苏倾之瞬间觉得自己又被南霜套路了:“所以你分文未花就听到了百里浩的八卦故事,还没有任何风险。”
“你难道没得到好处?”
窥探南霜内心最脆弱的一面,对他而言,的确是再好不过的珍宝。
现在回想起来,嘴角都还带笑。
米玉钟与陈燃在大殿的角落歇息,陈燃给她讲着刚才悬浮在半空时自己的感受,希望米玉钟也能紧随其后,步入一境。
“现在感觉,这些声音似乎没有那么吵了。”米玉钟略带疑问的说道。
“本来也不是什么震耳欲聋的声音,就好像你起初在市集时会觉得很吵闹,但不久你便会融入这个环境。”苏倾之走近,解释道。
“而且,当你集中精力去做另外一件事情的时候,其实发现,你根本不会被这些声音影响,对不对?”
苏倾之这语重心长的样子,像极了国子监那些教儒学的助教。
米玉钟听完竟然有些失望,低着头怯生生地说道:“我还以为,大家都会有进幻境的经历呢。”
“王池助教一开始就说了,地灵堂是一个让人看清本心的地方。即使没有,也能让你心在世界各种嘈杂的声音当中,分离出来,变得更加的‘静’。”
南霜第一次见苏倾之如此耐心的讲解这些基础的东西。
“苏公子想说的是‘专注力’对不对?”
苏倾之给了米玉钟一个满意的微笑。
所以有时候惩罚并非毫无意义,那些走在自己前面的人,之所以优秀,定是有自己不及之处。
而来此处,与其说是静心悔过,不如说是寻找自己那块短板。
*
天刚懵懵亮,王池助教打开门时,见五人皆平静而立,面无惧色。
而且,还有一人在逆境中跨入修行的门槛,这可以说是罚弟子入地灵堂以来,比较好的效果了。
走出诏狱大门时,茹四蘅已经架着马车在门口等着南霜了。
他意外的发现,南霜与苏倾之并排在一起,距离也比平时拉近了许多,还有说有笑的。
事情在朝好的一方面发展,他自是开心的。而心中积压着的一些,让他难以呼吸的东西,他很明白,让它消失只是时间的问题。
所以茹四蘅看着这一点耀眼的变化,面色却一如既往的平静。
南霜与其余三人道别,又与苏倾之对视了一眼,此次,她给他的是一个默契的笑容。
“上车吗?”
“走走吧。”
茹四蘅便牵着马车,跟在她身后。
两人竟长久无言。
“时辰尚早,进宫给国主请安还来得及。”茹四蘅总是同她故意打官腔。
这个时辰,除了打更人,街上一片死寂。即使是那些经营早餐铺的店家,也才刚点了烛火起床洗漱准备揉面。
“你是不是,特别愉悦啊,此刻。”南霜这句话,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她与苏倾之如此亲密,茹四蘅竟表现得毫无波澜,全然不像第一次见苏倾之那样,充满敌意。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让你对苏倾之有这样的想法?”这句话,才是疑问。因为南霜并不知,这个契机在哪里。
她试探过苏倾之,显然,这是茹四蘅一厢情愿的撮合。
茹四蘅略有迟疑,而后说:“你知道我总有要离开的一天,但苏倾之不会。”
“呵。”南霜突然觉得有些好笑,“那我就把正位给你空着,他再如何优秀也只能做小。”
听到这话,茹四蘅突然愣住了。
显然,在他心中,男人三妻四妾是平常,可此话从女人口中说出来,却不是一个滋味。
可南霜已是帝姬了,自古美人爱英雄,自古有权爱结盟。
即使是简单的将人放入门客当中,此人也必要为了帝姬守身如玉不可,否则在坊间也算是一种失洁。
除非帝姬放人赐婚,就和宫女被主子赐婚一个道理。
但门客同面首之间,还是有很大差别的。就算是在平时的穿着气质上,一般人都能从中窥其一二。
所以做一个真正的门客,并不丢人。
“先谢过帝姬。”
茹四蘅这句脱口而出的话,南霜怎么听怎么不顺耳。
“我跟你抬杠,你跟我来真的,谁稀罕那苏倾之!”南霜立刻板过脸去。
*
此时宫门的守卫,也是最疲倦的时候。
听着由远至近的马蹄声,到了跟前了还全然打着瞌睡。
可不是,眼见着天快亮了,不多久就是换岗的时刻了。
南霜蹑手蹑脚地走到那侍卫跟前,轻轻地拍了拍他那稚嫩的小脸。
正依着长枪杆子扬着脑袋打着瞌睡,下巴拉开着都快抵到胸前的盔甲上了。
南霜那又软又滑的小手抚过他的脸颊,他还以为是梦中的仙儿,竟还畏缩地笑了。
“啪!”一巴掌下去,那守门的侍卫被打得一头栽倒在地上。
他先撸了撸自己的脸,还没看清眼前人,先向南霜虚晃了一枪:“你大爷的,赶打老子,是不是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