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京城,粽香十里。
“小姐,这个肉粽好好吃,你尝尝。”
“我都吃了四个了小羽毛,再吃下去都要变成个球了。”
“就算变成球,那也是京城最好看的球。”
沈长离无心粽子,拂袖走进了京城最大的药材铺——风华药铺。
“老先生,我要三两十年凌霄,二钱五十年川柏,还有一株年份越高越好的忘忧。”
那白眉老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直接拒绝道:
“没有。”
沈长离打量药材铺子一眼,那药材柜子里分明都写着凌霄和川柏,哪里是没有,根本就是不肯卖。
强买强卖的生意,沈长离不想做,正当她转身要走之时,内阁突然传来一个女声。
“秋伯,我与那姑娘有缘,凌霄与川柏便卖与她吧。”
秋伯闻声,连忙应道:
“是。”
沈长离下意识朝内阁看了一眼,但并未看见内幕之人。
“风华药铺乃京城第一药铺,难不成连一味忘忧都没有么?”
幕后传来一阵笑声,
“并非没有,而是我怕姑娘买不起。”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姑娘说这话未免太独断,如此下去这生意如何做的下去?”沈长离轻笑一声。
幕后人听见这话也并未恼怒,只道:
“沈小姐果真如传闻中一般聪颖,若是沈小姐愿意以腰际那枚守令来购买,五百年的忘忧,本店也是有的。”
沈长离摸了摸腰际的守令,这正是寒君袂赠予她的守令。
沈长离嘴角勾起一丝轻慢的笑,原来这人的目的是这枚守令。
“我敢给,来自北方的姑娘你敢拿吗?”沈长离说罢,将守令重重的拍在药柜上,如同深壑一般的碎痕从守令向前延伸,直接将药柜劈成了两半。
砰地一声,烟尘四起。
这一回,幕后之人也不敢说话了。
沈长离冷笑一声,将守令挂回腰际,带着守羽扬长而去。
好半晌,秋伯才反应过来。
“主人,不好,凌霄和川柏被她拿走了!”
掌风将密实的幕帘掀开,一名身着雪白轻纱长裙,面带幕离的少女款步而出。
她摸了一下柜台碎裂的痕迹,冷声开口:
“好强劲的力道,不过,再强劲也终究不带一丝内力,雕虫小技。”
而此时此刻,沈长离带着守羽又遇到了另一件热闹事。
“你这个小贱人,耽误我们二夫人回门,吃罪得起吗?”
人群中,一名身着桃红色衣裳的丫鬟正对一个衣衫褴褛,脸都脏的连五官都看不清乞丐颐指气使。
乞丐瘦的几乎成了一架骷髅,扶着车辕支支吾吾,脏兮兮的衣服上都是血迹。
“哎哟好可怜啊!这乞丐冲撞的是哪家的贵人?”
“这是司马家的二夫人沈家的二小姐啊!”
“天啊,这司马家的人也太心狠了!”
丫鬟被议论声激怒,直接将这些账都算在了乞丐身上,一记窝心脚踹在乞丐身上,
“滚啊!”
声落,也不顾众人鄙夷的目光,驾起马车就要从小乞丐身上碾过去。
只见马蹄在半空中腾起,众人下意识闭上了眼睛,不忍再看。
砰!
一声巨响,黄沙漫天。
“啊!”丫鬟一声尖叫,众人纷纷睁眼。
只见人仰马翻,就连马车车身也轰隆一声坍塌在了地上。
丫鬟捂着胸部口吐鲜血,从茫茫烟尘中,看见一名身着青衣的少女,逆光走来。
“进了司马家的门,就忘了自己姓什么了么?”
“三…三小姐……”看清沈长离的的容貌后,丫鬟只觉一阵后脊生凉。
“还留在这丢人,是想死么?”
丫鬟连滚带爬的去扶沈玉柔,主仆二人带着礼品落荒而逃。
望着沈玉柔的背影,沈长离陷入了深思。
奇怪,今天的沈玉柔怎么看起来呆若木鸡?
雷霆般的响声牵回沈长离的思绪。
“好厉害的三小姐!”
“是啊是啊,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真乃女中豪杰!”
“也怪不得在诗词会夺得魁首,摄政王也十分庇护。”
……
沈长离对这些夸奖无感,只是从怀里取出了一袋银子,递到小乞丐面前,低声道:
“以后不要再偷东西了。”
别人或许看不出,但作为顶级特工队的沈长离,自然一眼就看出这小乞丐刚刚从丫鬟身上顺手牵羊,带走了点东西。
小乞丐眼中闪过一丝惊慌,随即抬眸看向沈长离,心中顿时波浪汹涌,巨浪骇骇。
“钱都不要?”
沈长离并未发觉这小乞丐有什么不对劲,将钱袋子塞入乞丐怀中,潇洒离开。
然而潇洒不过三秒,她就隔着重重人海,看见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小羽毛,走这边。”
守羽疑惑不已,“小姐,为什么呀?奴婢刚刚看见那边有卖糖葫芦馅儿粽子的。”
“别管了别管了,以后我给你买一百个,今天咱们先打道回府。”
沈长离连拖带拽的,将守羽拉入另一条巷子,确认身后没人注意到她后,才松了口气。
“小姐刚刚是看见了什么害怕的东西么?”
“笑话!”沈长离嘴硬道,“你家小姐我天不怕地不怕,能令我害怕的东西还未出生呢!”
“是么?”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沈长离瞬间汗毛树立。
小巷尽头,身着玄衣的男人,正背对着她坐于轮椅之上。
尽管身处市井,周身贵气不减半分。
沈长离拉着守羽的手,转身就往后跑,却又被无影堵了个死。
无奈,沈长离只能干笑着,“诶,这不王爷么,真是太巧了哈!”
“不巧,”寒君袂操纵轮椅转过身来,寒潭般的黑眸盯着沈长离,
“本王在等你。”
小满楼茶香四溢,沈长离如坐针毡。
“躲什么,本王会吃人?”
“那倒不会,就是会尴尬死人。”
沈长离只要一想到自己对玄冥首鼠两端,就尴尬的恨不得刨个坑钻进去。
“尴尬?”寒君袂一挑眉,
“你是说上次被周云若打断?”
沈长离有点儿茫然,“啊,什么什么?”
寒君袂见沈长离这一脸茫然,脸色瞬间黑如锅底。
“你忘了?”
忘了什么?
难不成是说他有两个身份的事?
沈长离更是一脸懵,但瞧着这寒君袂脸色不好的模样,她又不敢如实回答,只道:
“对,忘了,都忘了,放心吧王爷,我不会将那件事说出去的,但为了保持公平,维护我们之间的清誉,请王爷也忘了那些事吧。”
寒君袂的脸色却更差了。
这女人果真是个提上裤子就不认账的坏女人!
“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般。”
寒君袂甩手就走,只留给沈长离一个决绝的背影。
沈长离更加纳闷儿了,这男人怎么又生气了?还真是阴晴不定。
不等沈长离想明白,祁王萧煜就提着一盒粽子大步流星进门。
“四哥,你可不知道,美味斋今年的东西好难买,小弟我为了帮你博美人一笑,可是从昨夜就开始排……诶?我四哥呢?”
沈长离懵逼的摇摇头。
“走了。”
“走了?”萧煜不可置信,“怎么…怎么就走了呢?”
不是说好一家人一起吃粽子的么?
“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生气了。”沈长离无奈的叹了口气,颇有一副“男人的心思不好猜”的模样。
“不是四嫂,你是不是和四哥吵架了?”
“没有啊。”沈长离耸着肩膀,“我先回去了啊。”
还未踏入国公府,就听见欢声笑语一片。
“如今柔儿嫁出去了,日后回家就叫回娘家了,难得回来一次,来,多吃点。”
“妹妹,从前姐姐还嫌你烦,如今嫁出去了,我还怪想的。”
“姐妹之间,就是要同气连枝,你们如此,父亲母亲很高兴,就等着以后兰儿觅得佳婿,柔儿早生贵子,咱们一家人,就更齐全了。”
门内其乐融融,丝毫没察觉门外站着的沈长离主仆二人。
守羽气愤的跺了跺脚,
“小姐,老爷和夫人吃饭竟然不等小姐一起,说一家人的时候,也没把小姐算进去!难不成小姐就不算沈家人了吗?”
沈长离虽不在意,但许是来自原主的情绪,她心里竟然有些空落落的。
摇了摇头,只将沈夫人捂着小腹的这一幕收入眼底。
“无碍,山鸟与鱼不同路。我与他们这一家子,早就不可能再心平气和坐下吃饭了。”
顿了顿,沈长离又补充道:
“等会你去给周姨送粽子回来顺便去打听打听,近来清秀园的日常饭食都吃了什么,无一不落。”
吩咐完,沈长离就提溜着萧煜临走塞在她手里的粽子回了握瑜院。
偌大的院子空空如也,倒也真是冷清。
但多年来的特工生活,沈长离已经习惯了独居,也没有很不习惯。
刚拆开一个粽子,就被一只天来之手夺走了。
“诶,竟然是美味斋的粽子,不错不错,小丫头的品味有提高哦。”温潮生不知从哪儿冒出来。
“哎!那是给梅姨娘的……”沈长离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温潮生一口吃掉一半,
“端午端午,第一个粽子要给长辈你不知道?”
温潮生直接将刚咬进嘴里的又吐了出来,“呐。”
沈长离无奈的扶额,“你吃吃吃。”估摸着梅姨娘这时候正睡着,也不会吃。
“你这小丫头,我特地过来陪你过端午,你就不要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了行么?”温潮生将两壶菊花酒放在桌上。
前生沈长离就是个小酒坛子,见了这情况,立即眼前一亮。
“你看你来就来嘛,还带东西。”
“瞅你那样,我去找两个碗。”温潮生转身一笑,在沈长离看不见的地方,满眼宠溺。
二人对坐,没有客套,没有俗气,只有无穷的熟悉感,一边过招,一边喝酒,两坛酒很快就见了底儿。
末了,二人都不尽兴。
“走啊,上酒楼。”
一拍即合,二人飞身离开了握瑜院。
等到守羽回来的时候,只扑了个空,唯余沈长离二人过招时,留下的一片狼藉。
守羽大惊失色,连忙跑到厢房里查看,确认梅姨娘还在,小姐却不知所云。
正当她急得跟个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握瑜院的门,突然被打开了,迎面又来一如救命稻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