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三年十月十三日,艳阳当空。只是此时的天气,开始变冷,大雁已经排着队,向南边去了好几波。
兴庆城东二十里,背靠汉源渠的高台寺城,这里被清理一空,成为宋军前敌指挥部。在一处大堂里,最上首坐着赵似,左边依次坐着姚麟、刘仲武、种朴、折可适、白崇虎、高世宣、王舜臣、赵隆、高永年等将领。右边依次坐着谭世绩、宇文虚中、李纲、赵鼎、叶逊等文官。
“杨景贤(杨宗闵)、折仲古(折彦质)把军情整理得如何?”赵似问道。
“回陛下的话,都整理好了。”
“那就说给大家听一听。”
“喏!”
杨宗闵负责讲解,折彦质负责拿着木棍在地图上示意,并加以补充。
“兴庆城里原本有军民十五万。自从我军兴兵以来,夏军节节败退,兵力被抽调走一部分。还有许多贵族和百姓四下逃散。但是也有不少其它各处的败军,纷纷退入此城。据悉,现在城里有军民大约十万余人。”
杨宗闵侃侃而言。
“目前城中有兵马七万。其中原来的宿卫、侍卫、卫戍等禁军三万,其余都是从官民中强征的青壮。然后其余人,无论老弱妇孺,全部被编成队,搬运粮草器械,以为后应。”
“...兴庆城里,兵甲弓失齐备,粮草充足,据说可支持十万军民半年...”
折可适在一旁补充道:“据悉西夏国主,把灵武地区这两年的秋收,悉数收储在兴庆城中。”
杨宗闵继续讲述夏军的布防。
“...目前西夏各州县已经被悉数拔除,只剩下兴庆府一座孤城。各处应该有不少溃散的夏军残兵败将,但不会赶来增援兴庆城。现在,它孤立无援!”
“我军有步军十七万,骑军十三万。六十辆巨型投石机已经运到,正在辎重营里组装,明早可试射。配套的石弹、烈焰弹等也悉数运到。此外,还有四门臼炮、两门长炮,也已经运到。火器研究所的技师们正在做检查,准备后续的实战试验。”
此时杨宗闵给折可适丢了个眼色。
接到这个眼神,折可适走到了地图跟前,举起木棍,准备在地图上指出杨宗闵所说的地点来。
“兴庆城背靠唐徕渠,城长方形,周十八余里。城墙高两丈五尺,厚一丈。护城河阔三丈,引黄河水灌入。南北各两门,东西各一门。”
“自五日前我军围城后,驱使俘获的二十万西夏军民,阻断护城河河水来源之渠,挖引水之渠,已经把护城河水引走。把拆毁的顺、静、永、怀等州城墙砖石,填入干枯的护城河床。同时正在挖掘两条环城的壕沟。挖出来的泥土,与砖石垒成了一道围城土墙...”
等杨宗闵讲完,赵似看了看众人,转头对左边说道:“姚公、刘将军(刘仲武)、种将军、折将军(折可适)...你们说说,这兴庆城该如何攻下来?”
姚麟等人听了赵似的话,面面相觑,心里有些激动。
往年,此等军机大事哪有武将们说话的余地?都是文官大臣们料敌在先,运筹帷幄。武将只有卖命打仗的份。
打赢了,自然是文官们神机妙算;打输了,那肯定是武将们贻误战机,贪功冒进。
官家治军西北后,就开始改规矩了。只是确定战略目标,商议执行方略,然后各将领临机处置。
即位后更进一步,无论是治军还是战略,都充分听取武将们的意见。虽然军队管理方面似乎比以前更严谨了,但开战时却充分放权给前线将领。
现在官家不先问亲近的文官幕僚,直接问武将们的意见,已经充分体现他的治军理念。
身为首将,姚麟恭敬地答道:“陛下垂询,臣等觉得,攻破兴庆城,无非是水、火、土攻法以及蚁附。水攻,兴庆城背靠唐徕渠,但水量不足以灌城。离黄河又稍远,如果行水攻之法,这一带的良田水渠,多半要被冲毁。”
“这些都是灵武成为塞上江南的基础,传承汉唐,毁之容易,恢复却难。”
赵似点点头:“姚公说得极是。行水攻,会把灵武之地的元气根基摧毁。我大宋收复灵武旧土,不希望得到的是一片废墟。”
“官家英明。接下来就是火攻。六十架投石机架设好,用烈焰弹日夜不停地往里面投射,如凉州城。只是有了前蹈,夏军肯定会做好防备。据臣等这几日去城前细细观察,夏军已经把城墙上的战棚团楼等等木制工事全部拆除,改为砖石堆砌的空心敌台。”
“臣等也请格物院随军教授们评估过,火烧全城的效果可能不会太理想。此外,孤注一掷的夏军可能把六门全部用砖石堵死,我军就算把各城门烧毁,也冲不进去。”
姚麟顿了顿,继续说道:“土攻,就是挖掘坑道,直通城内,然后潜伏精兵,待到时机,跃出发难,再内应外合。只是兴庆城里聚集了十万夏国军民,到处都有他们的耳目,很难找到空隙之处挖出坑道出口。”
这时宇文虚中在一旁补充了几句:“据最新接到的信息。夏军在城中挖掘出多条深沟,还安置了多口陶缸。我军挖掘坑道入内,很容易就被发现。”
赵似不在意地说道:“看看,敌人也不是傻子,城里有许多经验丰富的宿将。所以料敌首要就是不要把敌人当废物。”
“陛下英明,说得极是。”姚麟顿了顿,继续说道:“陛下,剩下的就是蚁附,动用各种攻城器具,用人命去堆。”
赵似毫不迟疑地摇头:“不行!兴庆城里有十万军民,多半是死忠之士,会殊死拼杀。蚁附攻城,朕要填多少将士的性命进去?不行!朕的将士,都是娘生父母养,朕都恨不得把他们全部带回去。能少伤亡一位就是一位。”
“陛下大仁大德!”众人齐声说道。
等大家话落音,姚麟继续说道:“陛下,剩下一法就是围困。兴庆城虽然粮草不缺,但总有吃完的时候。他们并无外援,只要我们把他们死死地围住,总有困死他们的一天。”
“太久了。”赵似当即说道。
“我军三十万兵马人吃马嚼。还有数十万夏国降俘,嗷嗷待哺。外加后备军队和百万民夫,这么多张嘴,秦川关中早就支撑不住,粮草全靠中原转运过来。千辛万苦,耗费巨大。朕前两日刚开行在(即行在所,天子巡行时处理政务的临时机构),就收到章相一堆的诉苦奏章,说耗费巨大,国库快要扛不住。”
“围困半年,夏军说不定还没被困死,我们自个先撑不住了。”
大堂里寂静无声,众人都在聚集会神地听着赵似的说话。
看到大家也没有什么太好的建议,赵似沉吟一会,最后决断道。
“水攻危害太大,不能用。蚁附...不到万不得已不能用。火攻和土攻,照旧执行。虽然久围不行,但是围困一两个月,我们还是能做到的。先用火攻,暗地里用土攻,耐心寻找守军的弱点今和间隙。前敌指挥部作战室,尽快制定详细计划。”
“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