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东言停顿了一下,像是在酝酿情绪,然后开始用不同的嗓音说话:“……兰亭暄。”
声音低沉悦耳,带着一点点恰到好处的磁性,像是小时候妈妈给她洗头,温柔的手指在头皮上轻轻拂过的感觉。
如同电流淌过,她耳尖都麻酥酥的。
兰亭暄觉得荡气回肠。
“……兰亭暄?”卫东言见兰亭暄不说话,加重了问话的语气。
兰亭暄定了定神,平静地说:“比这种声音要高一点。”
卫东言又换了一种嗓音和语调唤她的名字:“兰亭暄。”
“语速要快一点。”
“兰亭暄。”
“语气有点太硬朗,要柔和一点。”
“兰亭暄。”
“发音太标准了,那个律师的普通话里有海市地方话的特色。”
“兰亭暄。”
“……卫总,你要不多说几个字?我更好指导你。”
卫东言:“……”
他再次开口:“……兰亭暄。”
兰亭暄:“……”
脑阔疼,老是叫她的名字干嘛?
她揉了揉热辣辣的耳朵,突然想起来自己把那个律师的电话录音了。
脑子真是进水了。
兰亭暄忙挂了电话,拿着自己的手机推开卧室的门,对站在客厅的卫东言说:“卫总,我这里有那个律师的电话录音,你可以好好听一听,模仿起来更靠谱。”
卫东言久久看着她,恼怒至极:“你不早说?!”
“……我忘了。”兰亭暄有些尴尬,“当时只想着确认自己的猜想,没想过连声音都要模仿。卫总你实在太厉害了,没有你,我可能永远无法接触真相。”
兰亭暄见卫东言好像要发火了,忙拍了他一记马屁。
事实证明,马屁只要拍得恰到好处,哪怕是卫东言这种人也是受用的。
卫东言轻哼一声,“把录音发给我。”
兰亭暄给他发了过去。
卫东言用手机接收之后,就戴上耳机,开始一遍遍听那个律师说话。
然后再次开口:“……兰亭暄。”
“卫总真人不露相啊!这次完全一模一样了!连我都听不出是卫总你本人了!这一次我们俩的装扮无敌了!”
兰亭暄少有的兴奋和雀跃。
打扮成另一个人的样子,好像打破了她一直背着的枷锁,她可以自由自在地说话行动,不担心会被人认出来。
卫东言从背包里拿出一个文件夹,装样子放在手里,继续用那种略为轻快,甚至稍显轻佻的典型海市男语气说:“兰小姐跟我很熟吗?你听不出是我,不是很正常?”
兰亭暄:“……”
要不要这么快入戏?
……
两人下了楼,坐着卫东言那辆类似帕萨特的辉腾,来到杨松芸家所在的小区。
此时还不到七点,天刚刚黑下来。
下车之后,兰亭暄的眼神不断往卫东言身上飘,心想真是不能比。
职业选手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她这个杂牌军,是正规军面前,也就是个弟弟。
卫东言手里拎着一个挺上档次的黑色公文包,四四方方,像个电脑包。
兰亭暄总觉得质感不对,就算是大牌的电脑包也没有这么厚重的质感。
卫东言见她的视线很快就从他身上,移到他手上的公文包上,心想还算识货……
他轻咳一声,不动声色说:“……我这个包可不一般,必要的时候可以挡狙击枪的子弹。”
兰亭暄愕然:“……不是吧?去看阮兴贵的遗孀,不至于有枪林弹雨吧?”
“有备无患。”卫东言轻描淡写扭头,走进了电梯。
知道的越少越幸福。
……
杨松芸听见门铃声,本来是不想开门的。
她这几天精神处于高度紧张之中,一直连轴转。
今天好不容易最后一件事也做完了,她只想躺下来好好休息。
可是门铃声一直锲而不舍。
杨松芸没有出去开门,她的儿子去开门了。
“请问你们找谁?”阮兴贵的儿子才上中学,刚刚失去父亲,他的精神也很萎靡,不过还算是有礼貌。
卫东言傲慢地说:“我是你父亲生前的律师,有点事要跟你妈妈谈。”
“请进。”一听是律师,那男孩立刻拉开门让他们进去,同时回头朝着他父母的卧室叫:“妈!来客人了!说是爸爸的律师!”
杨松芸刚想装睡,一听“律师”两个字,她条件反射般睁开双眼。
立即从床上起来,去梳妆台前照了照镜子,随便梳了头,披着件家居服就这样出来了。
一男一女穿着黑色西装站在她家的客厅里。
男人油头粉面,鹰钩鼻,一双细长利眼藏在金丝边眼镜后面,很有种电视上反派律师的模样。
个子又高又壮,站在那里,给人很大的压迫感。
杨松芸本来觉得自己家房子的挑层够高,够档次,但是因为这个男人,她突然觉得这个家有点逼仄。
而这男人身边人女子一看就是他的助手,妆太浓,一看就不正派,上不了台面。
杨松芸在心里评估着,越发紧张了。
跟讲道理的人,可以讲道理。
可这两人看上去就来者不善。
杨松芸提高警惕,面上丝毫不乱,款款在沙发上坐下,优雅抬手招呼:“两位请坐,怎么称呼?”
卫东言毫不客气在杨松芸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来,架起二郎腿,下颌微扬说:“阮太太,咱们明人不说暗话,这个账单,请你结一下。”
他朝站在他旁边的兰亭暄示意。
兰亭暄忙把打印出来的账单递给杨松芸。
杨松芸听见这道声音就觉得有些耳熟,等瞥了一眼那份账单,突然愣住了。
这个律师的名字也看上去眼熟!
不就是那天跟阮兴贵的工作手机打电话的那个律师吗……
杨松芸眼神闪了闪,回头对站在一旁的儿子说:“行了,你回房休息吧,这些日子你也累坏了,我跟两位律师谈一谈。”
她儿子挺听话,只是好奇地看了卫东言一眼,转身回自己房间睡觉去了。
杨松芸站起来,带着卫东言和兰亭暄去了阮兴贵以前的书房,也是他在家办公的工作室。
这是不想声张的意思。
进来之后关上门,杨松芸就变了脸,冷冰冰地说:“两位是不是搞错了?这个账单是给我丈夫的,我并不知情。我丈夫已经去世,这种属于配偶不知情的债务,我没有偿还的义务。”
兰亭暄看着杨松芸睁眼说瞎话,再一次在心里叹为观止。
谁说家庭主妇就能任人拿捏呢?
杨松芸这气势可不比一般的职场女性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