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
街的尽头,有座巨大的宅院,看来也正如枝头的黄叶,已到了将近枯落的时候。
而今那两扇朱漆大门,已有半年多未被打开。 门上的朱漆已剥落,铜环也已生了锈。
高墙内已听不到人声,偶然传出几声秋虫低诉,却更衬托出这宅院的落寞与萧索。
而在早些年,这宅院也有过辉煌的时候,曾诞生过七位进士、三位探花,其中还有位惊才艳艳,盖世无双的武林名侠。
但现在,就如那沈家祠堂一般,也已荒凉落寞。
就在这时,一个玄衣青年正缓缓渡步走到宅院的府邸前。 无论是谁,看见这玄衣青年,也不由得多看两眼。
不但因为他相貌英俊,神采不凡,更因为他肩上扛着一块大大匾额。
这人已走到那府邸前,足尖轻轻一点,就仿佛是一片乌云冉冉上升。双手再一动,已将沾满灰尘的“兴云庄”匾额,换成他手中的那块匾额。
匾额上则是三个烫金大字——六绝庄。
“当年走得急,都差点忘了这事,总算是补上了。”玄衣青年看着匾额,面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是你,是你……”这府邸的门房是一个须发已白的麻子脸,他刚走出来,就看到了玄衣青年,又惊又恐,用手指着青年,踉跄倒退。
“这是你老主人家的匾额,收好了。”那青年随手一扔,匾额就朝门房飞了过去,呼啸生风。
麻脸门房被吓得连连后退,连眼睛都已闭上。
过了半晌,才发现自己并未被匾额撞飞。悄悄睁开眼睛,就瞧见了那布满灰尘的“兴云庄”匾额,竟是直直的竖立在地面。
至于那玄衣青年,已不知去向。 ……
“不知孙驼子还在不在?”
玉连城却已来到府邸高墙后巷堂中,却立刻露出笑容。
并非是他发现了昔日故人‘孙驼子’,而是看到了一间很有趣的事。
只见巷堂里莫约有四五十人,他们一排一排的站着。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身上还佩戴着各式各样的武器,瞧他们的模样打扮,也应该是威风十足的武林豪杰。
但在这时,他们却都站在海碗大小的圆圈中,一个人站一个圆圈,恰好能将脚摆在里面。
更令人惊讶的是,他们每个人的头上还顶着一枚铜钱,一动也不敢动,连大气也不敢多喘,而且每个人都带着惶恐不安的表情。生怕自己一动,头上的铜钱就掉下来一般。
“有趣,有趣。”玉连城面露笑意。
“你觉得很有趣?”突然一道冰冷的声音传来,语气中带着几分戏谑。
玉连城点了点头:“这些人瞧着不像是被点了穴,可却像是小鸡仔一样被人赶到圈里,偏偏还一点都不敢反抗,实在有趣极了。”
“看别人有趣,但若你亲自体验一番,或许就不会觉得有趣了。”
说话的是一个年纪很轻的少年人,背负着双手,穿着杏黄色的黄杉,长得很秀气,面上却是冷冰冰的,嘴角总是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
他的手掌一翻,掌中已多出了一枚铜钱。
就在这时,巷堂尽头突然传来一阵笃、笃、笃、笃之声,声音单调而沉闷,却有另一种阴森诡秘的意味。
在一旁的鸡毛小店中,立时走出了三个人,三个同少年一样的黄杉人。
一个年龄较大些,耳朵被人削掉一个,眼睛也瞎掉一只,剩下的一只独眼中,闪闪发着光。
一个看起来更显得苍老,须发具已发白。更可怕的是,他的脸竟然是绿色的,手也是绿色的,衬托着花白的头发,更显得诡异可怕。
第三个却是须发洁白的老人,身形已佝偻,步履已蹒跚。
他们同先前的青年站成一排,似乎是在迎接即将到来的那人。
很快,一条人影就已出现在众人面前。
他左腿已齐根断去,杵着拐杖,蓬头散发,脸上尽是刀疤,而且丑的出气,三角小眼,鼻子很大,无论谁看到这人,心里难免冒出一股寒气。
四个黄杉人一起向独腿人躬身行礼。
如果仔细去看,就会发现这独腿人也是穿着杏黄色的长衫,脏的要命,却镶着两道金边,另外四人只镶着一道。
独腿人摆了摆手,三角眼里光芒闪动,四下一扫,等看到玉连城是,不由皱了皱眉:“全都带来了吗?”
黄杉青年道:“一共四十九人,全都带来了,只是有一人放不上金钱,还有一人没来得及放。”
独腿人皱了皱眉:“是谁放不上?”
“便是我了。”一声冷笑中,又是个青衣人已从小店中走出来。
此人廋得出奇,身上并没有佩剑挂刀,但腰围上鼓起一团,很是触目,显然是带着条很粗长的软兵器。
独腿人冷哼一声道:“西门柔,你也来参与这事?”
西门柔这名字虽听起来并不出众,但只要稍微有点见识江湖人,都该听过这人的名字。
——兵器谱第七,“蛇鞭”西门柔。
西门柔嘴角同样带着冷笑:“这天下就没有我西门柔不能去的地方,就凭你诸葛刚只怕还拦不住我。”
诸葛刚这个名字同样很有名气,几乎不逊色西门柔。
——兵器谱第八,“金刚铁拐”诸葛刚。
诸葛刚冷笑一声,也不作答,目光放在玉连城身上:“朋友可是走江湖的?”
玉连城点了点头。
诸葛刚道:“既然是走江湖的,就应该遵守我们的规矩。”说罢,向黄杉青年使了个眼色。
黄杉青年冷笑一声,再次将铜板取出,手腕一抖,铜板就想玉连城飞了过来。
这青年的武功很不错,劲力运用得很巧,恰好使铜板飞到玉连城头上。
但玉连城却向后一退。
铜板“叮”的掉在地上,咕噜噜的滚出好远。
片刻间,整个巷堂的气氛一变,无端的多出一股肃杀的气机,那头上顶着铜板的人,却也都瑟瑟发抖。
他们看向玉连城的目光已经变了。
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金钱落地,人头不保。
没有了头的人,也只能是个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