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媛知道,别院是当初裴老太爷看裴谨廷太过顽劣,时常有人堵上门来,一气之下给他安排的住处。
后来那些年,哪怕她不是特别关注他,也知道他把别院才当成真正属于他的家。
当日,他抢亲时,将婚房也安排在哪儿。
如今,他说要将别院让与陈昭养病。
顾青媛没有拒绝,脑中一时闪过很多念头,但她终究什么都没说。
见她什么话也没有,裴谨廷侧过头,紧紧地盯着她。
“你是主人。那样安排,自然是极有道理的。”
顾青媛在他的注视下,说了一句,不等裴谨廷反应,转身去了净房。
裴谨廷被她推开,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直到听到净房传来的水声。
窗边书案上的红豆荚果,艳丽的有些刺眼。
接下来几日,顾青媛白日里鲜少见到裴谨廷,西苑那边时不时传来喧闹声。
霜枝说是陈昭搬家带出的声。
说这些话的时候,霜枝的神情有些不自在。
顾青媛自嘲地笑笑,霜枝为何不自在?想必是在西苑那边看到裴谨廷,又不好说出口罢了。
裴家有人在搬家,镇国公府同样有人在搬家。
因为镇国公如今在前头下落不明。
顾致远一家到如今也探不出有用的消息,反而模模糊糊间听说镇国公有可能投敌。
为了不受牵累,决定搬出镇国公府去。
顾青媛知道后,想来想去,还是应该回去看看。
哪怕她如今知道自己和顾家没什么关系,可到底,她如今的名字还挂在顾家的族谱上,没有划去。
顾家的长廊中,躲在自己院中很长一段时间没出来过的顾芸娘今日是第一次出来。
不想会这么不巧,与顾青媛狭路相逢。
顾芸娘飞快而恐惧地遮住自己的脸。
避免她脸上因为千足虫侵扰过的伤口被顾青媛看到嘲笑于她。
然而,顾青媛根本就不在意顾芸娘的伤口如何。
甚至可以说,根本不在乎她这个人如何。
顾芸娘微微朝顾青媛福身,看着她消失的方向,片刻后,冷哼一声,罢了,祸害遗千年,自有天收了顾青
。媛这个人。
无论顾芸娘如何的不忿,可她心中依然有着深刻的恐惧。
顾青媛是捡来的孤女身份被揭发后,不仅毫发无伤,更没被赶出裴家大门。
还活得越来越滋润。
连皇后赏赐了她很多的东西。
可见这种局面有多可怕。
只有她,最近这段日子都活在恐惧当众。
因为顾青媛。
顾芸娘觉得自己应该是被什么人盯上了。
只要她有一点点的妄动,过不了多久,怕是命都没了。
偏偏,她当初信心满满找上的陆文泽,到如今也没有说要迎娶她进府的意思。
顾芸娘觉得自己前有虎后有狼。
如今只想快些离开镇国公府这个是非之地。
顾青媛到后院时,阮氏的神色微微愣了愣,随即露出了讽刺,
“裴三少夫人。这是回来耍威风了?”
顾青媛没应她,去了镇国公府的主屋,这里头很多东西都是当年秦氏留下的。
这么多年,镇国公没有回府,屋子虽没人住,却一直让人打扫。
从前镇国公是皇帝看重的重臣,故而阮氏也不敢打马虎眼,下人对主屋的洒扫一直很尽心。
阮氏跟在她的身后,不悦地蹙眉,
“人人都说顾家大姑娘的教养是京中贵女中最出众的。”
“我看也不见得,见了长辈,三少夫人居然不懂得基本的礼仪。”
“慈爱的长辈是要尊重的。可阮太太又是我哪门子的长辈?”
顾青媛看着屋内的东西,勾了勾嘴角,“若是阮太太想要教导我,可是有些迟了呢。”
阮氏气急。
从前她还能在顾青媛手里讨着好,好像自从成婚前那大半个月开始。
顾青媛就好像吃了炮仗一样,一点就着,嘴里根本就听不到一句好话。
她眼含讥讽,看向顾青媛,
“好。希望裴三少夫人称心如意,将来不要被裴家扫地出门才是。”
阮氏恨恨说完这句,转身离去。
顾青媛将目光从她背影消失的地方收回,环顾四周。
主屋里的东西阮氏他们倒是没动多少,毕竟大部分属于秦氏的嫁妆。
如今秦氏虽没落了,可到底因为
。陆贵妃,不,陆妃的原因,阮氏还是颇有顾忌。
顾青媛打开屋角的一个箱笼,这里头装着从前秦氏的一些女工。
她一点点地翻着,好似又回到了从前和秦氏相处的日子。
到得最下方的位置,她看到一方熟悉的布料。
是当初秦氏为她缝布偶时用剩的。
这么多年过去,布料有些微的发黄。
她拿出来抖了抖,想起那个在芙蕖池旁丢失的布偶,秦氏刚过身那段时日,她时常抱着布偶到处找她的身影。
可惜无论她找到哪个角落,都没有秦氏的身影。
不过,奇怪的是,陈昭那里竟然也有一个同样的布偶。
顾青媛攥着布料在屋中打转。
宫中那日,她的脑子里忽然出现的那一幕,又重新闪现。
顾青媛将那剩余的布料理好,准备带回去,照着记忆中的样子,自己缝一个。
若是不成,许是可以去陈昭那里借来看看。
思虑着,她回到裴府后,去了西苑。
陈昭所用的一应物什,好似全搬了出去。
往年她时不时回府养病,备着下次还来,总是会留下一些东西。
这次却不同,她已经和离,而且搬去的是裴谨廷的别院。
自是要将所有的物什都搬出去。
她到时,陈昭正被丫鬟搀着站在廊下,看着下仆搬进搬出。
见到顾青媛,陈昭笑吟吟地,亲自迎了上来。
“阿媛。你来了。真是要对不住你了,把你和景珩的屋宅给占了,倒让你们住在别处。”
顾青媛原本是想再看看她手里的那个布偶。
听她说后,嘴上带着笑,平静道,
“阿姐。这里是夫君的家呢。我们住在这里,倒是比住在别院还要自在。”
陈昭蹙眉忍了忍。
只觉得顾青媛说的话,格外的刺耳。
这里是裴家,她本可以名正言顺地住在此的。
她从前也住了十多年。
可如今她搬到别院去住,倒好似做贼心虚一般。
顾青媛的目光没有停留在陈昭的身上,她越过陈昭的肩,望向屋内。
原本那个陈昭说很珍惜的布偶,如今跌落在地,扁扁的,应是被人踩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