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停树息,四周静悄悄。
整个天地灰蒙蒙的,弥漫着一股肃杀之气。
裴瑾廷调下自己的马车,走向顾青媛。
脚步重重地向前走。
顾青媛背对着他,倒是站在她跟前的李逸瞧见了裴瑾廷走来。
“阿媛妹妹,此次你去山东,顾叔让我跟着你去,护你的安全,船已经在码头等着了。现在就下山?”
没等裴瑾廷靠近,李逸开口说话了。
顾青媛早就知道李逸会护着她去山东,不明白他为何忽然又提起,只是眨了眨眼,点点头。
“那就走吧。”
她怀中抱着紧紧地抱着一个用绸布包裹着的小包袱。
在裴瑾廷下马车上前时,靖王世子也紧跟着下了马车,这会跟在裴瑾廷身后,压低声音道,
“果然,你娘子不要你了啊?宁愿要野男人护送,也不要你?”
他啧啧两声,裴三这魅力不行了啊。
裴瑾廷一个冷肃目光杀了过来,
“闭嘴。我家夫人没有不要我。”
靖王世子不置可否,同时纨绔人,大家就不要说假话了好吧。
不过,他倒是不敢这个时候戳裴瑾廷的心窝,假假地点头,实在忍不住,问,
“哎,那个野男人看起来也不错,至少比你看起来正气可靠……”
裴瑾廷烦躁地瞥了他一眼,
“没学会说人话,就别出来丢人现眼了。”
脚步重重,顾青媛还没转身就听到了。
她转身看过来,就看到穿着天青色衣袍,似是经过奔波,脸色有些苍白的裴瑾廷。
男人走得急,面色不见红润,却越见苍白,身旁跟着一个穿着花枝招展的男子。
裴瑾廷。
他怎么来了?
她来潭拓寺就是为了避免让裴瑾廷这么快得追上。
偏偏,阴差阳错下,还是让他追来了。
原本就难受得紧,现在一见到裴瑾廷,眼眶一酸,心里狠狠地抽了一下,久久没移开眼神。
只一想到秦王递过来的东西,她不得不咬紧唇,眼泪却掉的更凶。
她好像被劈成了两瓣,一瓣要冲过去,紧紧地抱住裴瑾廷。另一半却又被秦王的要挟牢牢拴住。
几乎
。要把她撕裂。
临走前,能见到他最后一面已经是圆满。
她不该有奢求的。
顾青媛垂下头,朝李逸道,“逸哥,准备出发吧。”
“顾圆圆……”裴瑾廷快步上前,一把攥住她的手腕,眼神一动也不动。
顾青媛撇过头去,喉间微紧,抽出手腕,
“裴公子,男女授受不亲,请你放开。”
裴瑾廷“哈”了一声,语气沉沉,“裴公子?男女授受不亲?”
“顾青媛,你到底是休妻书,还是休夫书?”
他的声音好似寒潭水,阴冷低沉,让人沉闷地好像闷在水中。
顾青媛在他的逼问下,不自在地动了动手,将目光挪开,
“是休妻……”
裴瑾廷简直要气笑了,“休妻?不是休夫?”
他将那封揉皱又展平的休书拿了出来,下一刻,一下一下撕得粉碎,随手一挥,碎片仿若翩飞的白蝶,狂舞过后,颓然落地。
“顾青媛,你给我听好了。这辈子,我,裴景珩,绝不可能休妻。”
“现在。你跟我回去,父亲那边我会去说,码头上的船只,也可等待两日,我陪你去山东。”
他咬着后槽牙,意味不明地看了眼李逸。
他一想到顾青媛给他留下那么一封狗屁休书,替他把她自己休了,最后要和李逸一路同行。
他就想将眼前的李逸再痛揍一顿。
念及此,裴瑾廷没有松开顾青媛的手,反而扣得更紧。
“我不能答应你。”
顾青媛笑了起来,站在脚踏上,和裴瑾廷对视。
脸上笑着,鼻尖的酸意却让她的话带着颤音,她再次坚决地摇摇头,
“对不起,裴景珩。我食言了。我不能和你一起过下去了。那封休书,你就算撕了。也没关系。我这里还有。”
裴瑾廷心瞬间凉了,眼神也冷了,不容置疑地说,
“今日你答应也罢,不答应也罢,我不会放你走的。我说过,你的名字只能冠我的姓。”
这话就像冬日里的凛冽寒风,吹散了顾青媛心头的绮意。
她转动眼珠,微微抬头,将眼中的泪意压下。
漠然片刻,轻笑一声,说,
。“裴景珩。不要说笑话了。很抱歉,我的毁约。我就是这样一个很坏的女人。”
她双目清冷冷望向他,
“裴景珩,你知道的,当初和你约定抢亲,不过是你恰好在身边罢了。你不答应,我会找其他的人。”
她用难懂的眼神看着面色铁青的裴瑾廷,“当初靖王世子也在我想要盟约的人选里。”
“你们都是一样的人,流连风月,都是那么好说服。”
她感慨,“可惜我想好的说辞一点用武之地都没有。”
说罢,她轻轻地将手从裴瑾廷手中抽出,转身欲上马车。
大概是没有从顾青媛制造的震惊中回过神,裴瑾廷的思绪有些混乱,低眸看着空空的手掌。
“顾圆圆……”
靖王世子没想到跟着前来看戏,却被戏演到了自己身上。
再如何的混不吝,这个时候也跳了起来,
“这这这……顾……弟妹啊,你就算当时找本世子,本世子也不会答应的……这……”
明明没有发生的事,靖王世子看着裴瑾廷那周身的黑暗气势,只觉得有嘴说不清,跳到黄河也洗不清。
他明明就是个无辜的路人。
顾青媛看着腰肢上那裴瑾廷重新箍上来的手,好声好气的,
“裴景珩,你放开我吧。我们之间就是一段孽缘。我们俩没可能的。”
他们是兄妹啊,怎么可能过一辈子?
这样不轮的事,一旦被天下人知,如何在世间立足?
美好的过往,纯真的少年,就如一场温柔的美梦。那就一直留在梦里吧。
就让他以为自己是个薄情的坏女人。
好似刚刚的震惊还不够般,顾青媛看着腰间那白皙的,青筋暴起的手掌,慢慢地说道,
“裴景珩,你都没觉察吗?自从和我在一起,你总是多灾多难的。刑杖,刺杀,样样不少。”
“你那么聪明。竟想不出原因吗?”
眼波潋滟,媚意横生,说出的话却令人寒心。
裴瑾廷直勾勾地望着顾青媛,溢出一声低沉悦耳的低笑声,
冰冷低沉的声音,似风灌入众人的耳里,
“顾圆圆。你执意要如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