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坐在御案之后,把自己隐在光影背后。
他并未阻止裴谨廷对着几个官员冷嘲热讽。
兵部尚书被裴谨廷质问的节节后退,面红耳赤地嘴里喊着“黄口小儿,有辱斯文……”
明明他也不过是个大老粗。
裴谨廷眼神淡漠,声音冷得像是淬了冰,他大跨步走到兵部尚书的跟前,抬脚猛然踢在兵部尚书的膝上,让他一个踉跄,狼狈倒地。
“到底是谁有辱斯文?你的眼中可还有礼义廉耻?你的忠心在哪里?君王被一个臣子逼迫,天子的威仪何在?”
“还是说你们眼中只有明家,没有龙椅上坐着的那个君王?”
说着,他把那些罗列出来的,明家的罪证甩在地上,“若是不服气,可翻开看看,明家还值不值得你们去救。”
几个官员你看我,我看你,最后有人按奈不住上前去翻看,越看,面色越发不哈。
如果明家真的把上头的事都做了个遍,那明家不被灭门,谁被灭门?
如果说这些记录是假的……
众人心中更是冷汗连连,那就说明皇帝早就有让这些高门倒台的打算。
更证明皇帝想要收拾高门的决心。
皇帝等到那些官员翻阅得面如土色之后,这才缓缓出声。
“明家从一个寒门布衣,短短十几年,成为当朝丞相,靠得就是你们的推手。”
“他深知众卿之心,这才越发肆无忌惮,才敢做出那等大事。”
皇帝缓缓扫视着几位官员,“正如景珩所说,你们是朕的臣子,还是明家臣子?”
他站起身,从御案后走出,到了高阶之上,接着说道,“这些事有些已经查实,有些还在查证中,等到来日,朕定然将查到的证据一一列给众位爱卿。”
起先还挺直着胸膛,对着皇帝也是怒目而睁,这会却是变得安静下来。
没有之前想要在皇帝那里得到答复的决心。
皇帝和裴谨廷的这一联手,的确是镇住了在场的几位官员。
接下来朝堂上似乎恢
。复到了往日的平静。
只是,这平静之下,仍然有着暗潮汹涌。
时间转眼而过,眼见就快到顾青媛出嫁的日子。
这日是添妆的日子。
镇国公府来了许多的女眷。
有些是顾家的亲眷,也有夫人冲着从前秦氏的名声,以及承恩公府上门来添妆。
顾绍没办法接待这些女眷,也不能让顾青媛直接去应酬,于是从顾家旁支叫了一位女眷来帮衬。
承恩公夫人也来了,同来的还有好些女眷。
同行的有个年轻的姑娘,一直望着顾青媛,可谓是认真端详。
那样细细的打量,让本淡定从容的顾青媛都有些不自在起来。
疑心自己身上是不是有什么不对之处,再一看,身上并未佩戴什么逾制的首饰。
顿时又松了许多。
没等一会,那姑娘倒是把目光挪开了。
只是,她开口说话了。
“顾大姑娘,明家因你未来夫君而亡,你有什么感想?”
她这话带着讥笑,嘲讽,激动,还有满满的怨气。
顾青媛从前在京中待着,只是出去的比较少,认识的人并不是特别多。
这位姑娘,可以说是极尽全力地让她难堪、羞愧。
“姑娘。你听说明家灭门,又有什么感想呢?泥人尚且有三分火气,遭遇灭门之灾,明家的亲人自然会伤心。”
“可是你又是谁呢?下令的人非我家夫君,站在你面前的也不是我未来的夫君。“
“你不去怪罪明家坏事做尽,更不敢去怪龙椅上陛下,所以,只敢在这里朝我乱喷,是吗?
原本是想要羞辱顾青媛的,那位问话的姑娘,觉着这刻真是无地自容。
她坐在椅子上,紧紧地绞着帕子,不断摇头,不断地说不是的。
自从发生裴谨廷带着五城兵马司的人围了明家之后,明家满门被灭。
顾青媛知道,定然会有人问她这件事。
却没想到竟是一个姑娘来质问她。
“我以为是自己有什么不妥之处,这才让姑娘盯住不放。”
“可刚刚
。你说的话,只是让我明白,弱者抽刀向更弱者,明家可不就是这样行事?
今日是添妆之日,若是真的要被这位姑娘质问倒了,往后她别说在顾家立足了。
她步步紧逼,对着那位姑娘道,“希望你将来嫁一个人中龙凤的夫君,不会碰到我这样的事情。”
说罢,顾青媛没再停留,而是朝那位旁支天天微微俯身,语调比刚才要和缓许多。
“多谢婶娘,这里留给你,我退下了。”
话说到这里,旁支太太连忙上前,“你只管去,这里交给我。”
一直到回了院子,顾青媛抬袖擦着汗。
一直跟在她身边的霜芜,
“姑娘……刚刚你大可不必开口。”
还未成婚,就如此咄咄逼人,说不定明日就在京都流传开了。
顾青媛笑笑,抬手摸了摸霜芜,沉声道,“你以为今日上门添妆的人为何这样。”
明明从前并没有什么交集,却借着这个档口,和无头苍蝇一样,非要往上撞。
除了受人指使,还能是什么呢?
没看那些妇人刚刚一个个都不曾开口阻拦。
也许暗地里也有看笑话的意思。
宫中皇帝听说顾青媛回怼那个姑娘的话,大掌在桌案上一拍,“那孩子的话,可真是对极了。”
他没想到顾青媛竟出奇得清醒,不仅没有被那个姑娘带进去,反而驳斥回去。
皇帝当着裴谨廷的面,给予了顾青媛极其充分的肯定,“若是那些官员听到这些驳斥的话,也会汗颜。”
裴谨廷一脸与有荣焉,“陛下也觉着阿媛说的对吗?”
此刻,皇后宫中却是一片风声鹤唳,后宫不比前朝,消息得的不快,这些日子,承恩公夫人因为要准备裴谨廷的婚事,也许久不曾进宫。
故而,她得知明家的事要晚许多。
等到整件事情尘埃落定,她才听了个大概。
她跌坐在凤榻上,紧紧地攥着禀事姑姑的手,“那明家上下,当真被他……被他血洗了?”
他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