牟彪依言起身,果然过来大摇大摆坐下,却是惹来了朱厚照身后那位白面无须的中年太监不满的目光,牟彪恍若不见,心中却道,
“这位怕就是那刘瑾了!”
这位可是太子殿下以后的皇帝陛下身边的红人,此人贪财,牟彪却是知晓的,心里盘算着, “待之后想法子给这阉货点好处,免得他瞧我不顺眼!”
他这是故意装作无礼的,牟府的八公子向来都是莽躁跋扈的,他且要好好用一用这张皮,对付宫里的人,谁不是二皮脸,把真性情露出来,以为太子爷会喜欢的……是傻子!
朱厚照笑眯眯道,
“前头几日便想招了你入宫来,不过听说你似是在北镇抚司中查案,想来必是忙碌,便迟了几日才召你……”
牟彪闻言呵呵一笑, “太子爷见笑了,小子年纪小,能查甚么案子,不过就是胡乱掺和罢了!”
太子对锦衣卫衙门里的事儿倒是一清二楚!
朱厚照仍是笑道,
“啸林怎会胡乱掺和,以牟大人稳重的性子,必是有的放矢,啸林若不是可栽培的人才,便是亲生儿子,牟大人也不会轻易让你进北镇抚司的……”
太子这话倒是确凿无疑! 牟彪嘿嘿笑,
“小子不过就是贪图好玩罢了……”
“那你同我说说……怎么个好玩儿法?”
朱厚照一脸好奇,牟彪想了想道,
“乃是一桩家里小媳妇上吊的案子,初时家里人都以为她是受不了婆家苛待,上吊自杀的……后头再细查之后,这竟是一桩凶杀案子,凶手是那小媳妇的小叔子……” 牟彪这厢将那向家的案子一一讲来,自己如何一步步推敲审问的事儿,半点没隐瞒讲了出来,太子爷似是当真在宫中呆得烦了,听这些市井小事竟是兴致勃勃,说到紧要之处,还连声的追问,于是牟彪讲的越发起劲儿了。
二人在这处说了半天话,太子爷叫了茶水、瓜果之类的,牟彪也是毫不客气,让吃就吃,让说就说,太子爷身后那白面无须的中年太监暗中白了他好几眼,而太子爷则是一直面露笑意,耐心倾听。
说了半日话,二人话题越扯越远,朱厚照问起牟彪在家里学的甚么武艺,牟彪只说是跟着拳脚师父学的,
“那你骑马射箭如何?”
牟彪应道, “倒是一直练着的……”
朱厚照闻言大喜,
“本宫最近也要练骑术,只马上射箭实在差劲,那些宫里的拳脚师傅一个个胆小如鼠,生怕本宫伤着了,根本不敢教本宫真本事,今儿你即是来了,我们去校场练练,你也好指点指点本宫……”
牟彪忙道,
“小子那敢指点太子爷,不过小子倒还真想见识见识宫中师傅的本事……”
太子爷当下便起了身,
“来人啊!本宫要更衣……”
说罢看了看牟彪身上,
“给啸林也换一身,我们去校场玩玩……”
当下自有人过来领了牟彪到一旁换衣裳,二人换好劲装,便领着众东宫侍卫去了校场,校场之中早已有几队人马在练习骑射了,朱厚照远远看见了,问身边的刘瑾道,
“甚么人在校场里?”
刘瑾看了看应道,
“回太子爷的话,应是三殿下……”
“三弟?”
朱厚照的眉头皱了起来,
“昨儿不是说要去东郊跑马吗?”
刘瑾应道,
“今儿一早是说要出宫的,不过下了一场雨,想来是三殿下改了行程!”
朱厚照闻言有些无奈,转头看了一眼牟彪,
“三弟那人最是争强好胜,你若是过去说不得他要寻机会,称量称量你……”
牟彪见状心头却是暗嗤,
“装甚么装,明明就是知晓三殿下在此,摆明了是你想称量我,倒要在我面前做这好人!”
这位太子爷跟那位长的一模一样,但这性子根本就是判若两人,那位性子率直,瞧谁不顺眼,那是摆在面上,也不会弄些弯弯绕绕算计人,而这位外表瞧着宽厚仁义,实则笑里藏刀,暗中使坏!
牟彪心里想着,面上却是显,摆出一派倨傲的模样来,
“太子殿下,小子虽说学艺不精,但怎得也会几招花拳绣腿的,太子殿下不说,小子也想称量称量他们呢!”
“嗯!”
太子爷笑眯眯道,
“即是如此,我们且过去瞧瞧……”
当下昂首走在前头,牟彪落后一步跟在后头,太子爷领着牟彪过去,立时引来校场上众人注目,其中有一人身着月白衣袍,外罩金丝软甲,当先拍马过来,在马上行了一礼笑道,
“太子,今儿怎得有空过来了?”
说着又打量朱厚照身边的牟彪,
“这小子是谁家的……”
朱厚照笑道,
“这是牟指挥使家的八公子,牟彪……”
又转头对牟彪道,
“这是我三弟……”
三皇子朱厚燔,乃是今上最宠爱的儿子。
牟彪忙翻身下马单膝下跪行礼道,
“三殿下有礼……”
朱厚燔笑着问他,
“瞧你这样儿应是练过的……”
顿了顿又道,
“即是太子爷能将你带到校场上来,想来你也是有真本事的,不如给我们露几手瞧瞧……”
说话间后头的人已经到了,众人纷纷下马向太子爷见礼,其中有牟彪认识的,也有不认识,三皇子朱厚燔这厢又各自介绍,都是些京城世家的公子,或是侍郎家的公子,又或是尚书家的小子,左右能进宫中校杨,陪着太子、皇子玩耍的人,自然个个出身不凡。
牟彪这锦衣卫指挥使家的庶子出身,说实在话却是有些不够看的,不过如今牟斌乃是手掌实权的人物,皇帝陛下面前的近臣,这些人对他亦是客客气气,丝毫不敢小瞧的。
牟彪眼里瞧着,心里有数,却是做足了一个年纪小小,性子有些张狂跋扈,莽撞无礼的样子,朱厚燔还不忘前头所言,对着众人道,
“今儿牟彪初来,我们且要瞧瞧他的手段……”
转头问牟彪,
“可能骑马射箭?”
牟彪应道,
“回三殿下的话,骑马射箭乃是小子自小练的……”
“好!”
朱厚燔似笑非笑的瞧了一眼朱厚照,
“太子哥哥的骑射便是差了些,且瞧瞧你带来的这牟家小子如何?”
说罢吩咐那守在一旁的侍卫道,
“牵匹马来……”
侍卫应声去了,牟彪自是有马的,不过马儿被留在了宫门外头,侍卫很快牵了校场上的马儿过来,牟彪拱手向太子与三皇子施了一礼,然后伸手在那马背上轻轻一按,人便轻飘飘跃起,身姿矫健的坐上了马背。
只凭这一手,众人便瞧出来,他在骑术上是下了苦功的,太子朱厚照见状精神一振,
“啸林,看你的了!”
牟彪在马上再拱手,他这阵子在亲爹的督导下,可是很下了一番苦功的,这厢上得马去,两腿一夹,人便到了那兵器架上,也不见他勒马停势,只马身纵过之时,身子一伏便伸手抄了那架上的弓箭。
他这厢一手拿弓,一手提了箭筒,抬手一翻便背在背后,双腿夹着马腹在那校场之中转了一圈,转到了标靶前头,弯弓搭箭,瞄准了那校场中的标靶,之后看了看距离似是嫌太近了,立时扭腰作势,夹得马儿原地转了一圈,往向外头又走了五十步,牟彪有心要在众人们面前显摆一下箭术,当下是连马头都没有调转,扭身回头身子向后微弯,手中的长箭便箭了出去,
“嗖嗖嗖……”
连着三箭,前追后赶,来了一招流星赶月,三只长箭,前头连着箭尾追着射向了标靶,
“笃笃笃……”
连着三声,三只长箭呈那品字牢牢盯在了草垛之上,那守在标靶旁的侍卫看了看,冲着这边挥了挥旗,却是三箭都中靶心,众人见状都鼓掌叫好,这小子看着年纪不大但这一手露出来,骑术也好,箭术也罢确是十分的见功底,他们这帮子人天天陪着三皇子在校场上折腾,但能做到牟彪这样的,也就那么二三人罢了,但就这二三人年纪要比牟彪大上许多,此时若是出头同他比试,便是赢了也不光彩。
太子爷见牟彪露了脸,深觉面上有光,笑眯眯对奔回来的牟彪道,
“啸林果然是虎父无犬子,这一手流星赶月,本宫瞧着就可与宫中高手媲美……”
牟彪勒住马头,拱手口中连称,
“哪里……哪里,不敢当太子爷谬赞!”
他口中虽谦虚,语气却极是得意,在场之人都是人精,面上不显,心中却是暗笑,
“这牟家的小子,看来也是没甚城府的鲁莽小子!”
三皇子朱厚燔面上却有些不好看,他向来与太子面和心和,二人在父皇面前一直明争暗斗,太子喜文,他喜武,陛下曾赞自己有太祖遗风,而对太子陛下也曾说过他有仁宗气象,要知晓当年仁宗皇帝可是不得成祖所喜,几次三番想废太子的,陛下此言在朱厚燔看来那就是意有所指。
“当年仁宗皇帝可不是个长命的皇帝!”
后世的皇帝以祖宗为鉴,挑选继位者自然还是想要那能文能武,寿元绵长的,朱厚燔觉着太子比自己,也不过就是多了一个出身罢了,
“可皇后并不得皇帝所喜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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