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宫秋园,公子靡霏直入云水台,到得一座殿前,整了整衣冠,深吸了几口气,迈步而入。
几位宫娥见了靡霏,屈膝行礼,靡霏询问:“阿姐呢?”
宫娥回道:“公主在配阁读书, 已候公子多时。” 靡霏入配殿,掀帘而入,看见了倚在榻边旳大姐简葭。简葭正捧着一卷学宫新出的《丹经》阅览,见靡霏入殿,将《丹经》放在一旁,随手指着榻下某处软垫:“听说你有事找我?坐吧。”
靡霏笑嘻嘻坐下,望着身边的阿姐,暗道:都说秦国公主孟嬴美若天仙,冠绝天下,我家阿姐又哪里差了半分?若是真差了,可当真想不出那孟嬴是何等模样了。
简葭瞟了他两眼:“发什么呆?”
靡霏叹道:“阿姐之美,天下罕有,奈何蹉跎至今,将来也不知哪个浮浪子如此好命。”
简葭不言不语,盯着靡霏不说话,靡霏立刻心中一虚, 讪讪道:“阿姐,弟没别的意思。” 他速来敬畏自家这个大姐, 去年擅做主张, 为伍氏嫡子私下问亲,且是拐弯抹角的询问,就被自家这个大姐狠狠收拾了一通。
也不知自家大姐怎么想的, 几年前,就连父王为她筹谋的齐国亲事,也被她自己搅黄了,送嫁到半路时又逃回郢都,闹得齐楚两国之间一度很不愉快。
那可是齐国公子荼啊,虽说是庶子,但齐君无嫡,最疼爱的就是这位庶子,将来极有可能继承齐国之位!
见阿姐不悦,靡霏连忙转移话题,望向阿姐身旁的书卷:“这是新出的《丹经》?以前没见过。”
简葭道:“大丹师受邀,入临淄讲学,这是他在讲论丹道时,学宫整理誊录的,编为《丹经》,明发天下诸侯。” 靡霏喜道:“学宫对大丹师如此看重么,学宫为其编书?真乃莪楚国一桩喜事。想起来了, 上月时, 昭颂还对弟说, 要随师入齐, 莫非与此相关?”
简葭问:“哪个昭颂?”
靡霏道:“昭元之女,一直长在雩娄,前几年入郢都求学于丹论宗,还来拜见过阿姐。”
简葭想起来了:“那个丫头啊......他要随大高师入齐么?此番大高师入齐,是为大丹师之礼。”
靡霏问:“什么礼?” 简葭道:“受奉行之礼。”
这下当真是出人意料,靡霏问:“大丹师要入学宫为奉行了?那丹论宗怎么办?”
简葭道:“学宫向为十八奉行,公冶干失踪三年,杳无音讯,十八奉行之位,不可久缺,需进一人。”
靡霏不解:“大丹师丹道盖世,天下数一数二,但其余道法......弟非是要说大丹师坏话,大丹师只擅丹道,余则平平,天下皆知。”
简葭道:“听闻此乃四位学士议定,取的就是他的丹道。” 靡霏舍不得:“若做了奉行,大丹师以后就教不得我們了。对了,公冶干只是失踪,出现了该如何是好?”
简葭摇头道:“我也不知,或许学宫自有定论,其实就算加为十九奉行,那又如何?”
姐弟俩谈论片刻,终于说起正事,靡霏道:“阿姐,诸先生在不在?”
简葭皱眉:“什么诸先生,就是父王请来的牢头!提他做甚?平日里见不着半个影子,我一出郢都,他就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了。你找他什么事?”
靡霏道:“弟前几日去景邑,见到一人,说是少傅景瑞故交之子,为其收养。但此人疯疯癫癫,好似傻子——其实就是个傻子,景少傅为此四处求访名医,阿姐听说没?”
简葭道:“阿弟,你又去讨好惠枝?惠枝的心思不在你身上,听说在费家子身上。若求其心,我劝你死了心吧,若求其人,我去帮你抢过来,就这么简单。”
靡霏苦着脸道:“景少傅似是相中了费家子,费家声势正盛,弟虽为王子,却哪里争得过费家子?唯有以诚相待,盼景少傅回心转意。”
简葭忍不住笑意:“不盼着惠枝回心转意?”
靡霏叹了口气:“先得其人,再谋其心,此为上策。”
简葭止住笑,道:“景氏求医之事,我也略知一二,但你求那牢头做甚?与人斗法,打打杀杀,他是高手,治病救人,你这不是找错了人?”
靡霏凑近了三分,神神秘秘道:“阿姐可知,景少傅求医救治的傻子,傻在什么地方?”
简葭足尖一闪,将他踹倒在地:“有话就好好说!”
靡霏不以为意,又爬了起来,凑到近前:“那傻子喜欢吃鱼,天天叫嚷着要鱼,各种鱼,每餐必有鱼,而且要吃红鲤。阿姐你知道他说什么......哎?别踢,我好好说......他还给我们许诺,谁若能令他满意,他就答允谁一个心愿!”
简葭奇怪的看着靡霏:“你是迷糊了吧?一个傻子,他能答允你说服景少傅嫁女?就算他答允了,你觉得景少傅会同意?”
靡霏道:“原本不信的,但这几日信了。阿姐你怕是不知,不仅是景少傅在求医,景司宫、景将军也在到处求医,景氏动了大阵仗!弟以为,那傻子恐怕不是景少傅故交之子,极有可能是私生子,一直养在外宅,景少傅以其为心头肉!只要能将那傻子治好,景氏嫁一个女儿出来又如何?”
简葭道:“就算如此,那牢头也不是医师,怎么治?”
靡霏道:“诸先生烧的鱼宴,天下一绝,父王吃了都赞不绝口,咱们宫中谁不喜欢?弟琢磨着,诸先生出手,烹一道全炙鱼出来,兴许那傻子就不傻了呢?”
话音刚落,又被简葭一脚踹倒:“异想天开!滚!”
靡霏垂头丧气,嘟囔着离开:“弟的婚事不顺,心中沮丧,决心闭关三年,从此不出宫门半步。下回阿姐再想出郢都,弟也没心思帮忙了!”
走到殿门前,果然听见简葭唤他:“回来!”
靡霏屁颠屁颠赶回来:“阿姐?”
简葭沉吟片刻,道:“左右无事,便去瞧瞧,也算消散消散心头的烦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