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对于夏桐和韩冲,贺齐舟的伤还是最轻的,虽然与乌石硬拼了一招,但乌石也已是强弩之末,再加上要用一部分真气护住内腑,所用之力还不足平时的十分之二,而贺齐舟这些日子的一路苦修,总算收到了成效!
一口淤血喷出,反而减轻了体内压力,贺齐舟稍稍检视一下伤势,只是受了些许震伤,用药调息几日便无大碍。
韩冲的伤是最重的,情急之下消耗了所有潜能,所有经脉均有不同程度的损伤,贺齐舟估计他一年之内都无法完全恢复内力。
夏桐稍稍好一点,但也伤得极重,除了被铁锤砸的内伤外,手臂、腿上还有多处见骨的外伤。贺齐舟的金创药的确有效,睡了一夜后,伤口便不再渗血。
夏桐醒来后发现自己已躺在床上。被包成粽子一般,几乎无法动弹;而脚跟处韩冲仍像是在昏睡,床下是打着地铺正在打呼的贺齐舟,可能是自己的挣扎将沉睡的贺齐舟吵醒,对方马上坐起说道:“夏千户,你醒了?”
夏桐发现左手还能动弹,便稍稍撑起身子,问道:“将军没事吧?”
“性命应该无虞,只是最近半年都别和人交手!否则很可能再也无法恢复到成宗境界!”贺齐舟道。
“你怎么样?”夏桐看着贺齐舟倒下的,心中还是有些担心。
“我没事,只是有点犯困。”贺齐舟道。这一整天都在帮着救治受伤的士兵,连好好调息的时间也没有。
“我睡了多久?”韩冲被两人的对话吵醒。
夏桐面带歉意,但他也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
“差不多一天一夜,现在快子时了。”贺齐舟有些欣喜,看来韩冲的体质比他想像的还要好一些。
“这是在哪里?兄弟们都怎么样了,让人汇报一下情况吧。”韩冲向贺齐舟说道,本想要坐起,却发现连动一根手指都很困难。
贺齐舟忙站起来对韩冲说道:“别乱动,你少说也要躺个十天八天的,这里还是原先审双尾蝎的房间,我去叫人上来。”说完便起身下楼,一会就带上来一名看上去尚且完好的什长和武察司镇抚沈彦,郭修宜也吵着跟了上来。
拾长进屋后喜极而泣,说道:“将军醒了,属下们可担心死了。”
“别拍马屁了,说说伤亡情况!”韩冲说道。此人也是长年跟着他的老兵,说话很是随便。
“好,应战时总共一百零七人,死三十三人,重伤二十一人,断腿瞎眼已经致残的九人,尚有战力的还剩四十四人,其中弩刀手十一人,盾刀手十二人,长矛手二十一人,十位拾长连我在内只剩下三人了,都只是轻伤。”来人越报声音越低。
韩冲一时无语,继而又问夏桐道:“那十个黑石金刚有人逃脱的吗?”
“没有!全杀了!只是我们死得更多……”夏桐回道。
“别说了,这就是打仗!回去尽快想办法把亲卫营重新扩大到五百人!”韩冲道。
“是!”夏桐回答得极为干脆,他也知道,亲卫营是核心,韩冲若想顺畅地指挥全军,必须要有自己核心的力量。
“沈镇抚,那几个刺客怎么样了?”韩冲问道。
“回总兵大人,我在出院子之前,一个活口都没留下,全都宰了,还请大人治罪。”沈彦回道,他的内伤不算重,但也不轻。
“你做得很好!”韩冲知道,若不是他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胜负还真是难以预料:“沈大人可有问出点什么?”
“秦其倒是招了两个和他有过往的贪吏,都是鲁知府的手下,不过在前两月都已经被您办掉了,而其他三个实在是撬不开口,我想,鲁知府可能脱不了干系。”
“他不过就是贪了点而已,这么紧要的事,幕后之人不会和他说的。对了,你有没有兴趣到军中一展身手?我就缺像你这样的人。”韩冲问道。心狠手辣、当机立断,在大是大非面前又能豁出性命,韩冲决定将沈彦招入麾下。
“下官愿在将军帐下听从差遣,鞍前马后、万死不辞。”沈彦单膝跪地,抱拳谢道。
“好,那你就一同随我去嘉峪关吧,我正好缺个参将,我会直接派人向你们督司要人的,我有伤在身,这几天布防之事还劳烦你和梁拾长照应一下。”
沈彦再次道谢,从一个升迁无望的五品闲职到四品的军中实职,对他来说可是一个从天而降的莫大喜讯了,而且韩冲现在领了实职却未升军衔,将来只要稍立战功,必会青云直上,跟在他身后,早晚也会腾达,就算用命去搏,那也是值得的,自己的冒死出击竟得了意想不到的回报。
“郭贤侄,我没女儿嫁你了,你师父也不在了,你想不想到军中历练一番?”韩冲问神情萎顿的郭修宜。
“小侄正有此意,愿随将军阵前杀敌,还要揪出害我师父的幕后真凶!”郭修宜泣道。
韩冲面容苦涩,艰难说道:“那你明日先送俞二叔回家吧,问过你父亲后再来找我。你们三个先下去吧。”
三人领命下楼,梁拾长在下楼之前转而对贺齐舟道:“周公子,要不你再下去帮忙看看,有两个兄弟好像发烧了!”
“不是有军医吗?”韩冲问道。
“军医也受伤了,而且咱们的药根本就没法了周公子的比。我们那些受伤的兄弟大部分都是周公子治的,要不是看他醒了,我实在不好意思上来叫醒他。”梁拾长道。
“我服了周奇兄弟的药后,伤情马上控制住了。两位将军的伤也是周兄弟治的。”沈彦不忘补充一句。
“我只是多备了些药而已,没想到真用上了,不过你们的药也是有效的,明天开始只能用你们军中所备药物了,走吧,下去看看。”贺齐舟解释了一句后随梁拾长下楼而去。
不一会楼下传来几声悲泣,随后贺齐舟独自一人上楼,有些失望地对韩、夏两人道:“一人没治了,还有一人剜去些死肉,应该不要紧。”
“习惯了……”韩冲黯然说了一句,跟着又道:“对了,你是不是无法及时赶到安西马场了?”
“咦,您怎么知道的?”贺齐舟心里当然清楚,在这山南客栈又足足耽误了两天时间,自己现在就算插上翅膀也赶不到了。
“陆振耀让我告诉你,他们会按时从马场出发的,唉,都是我拖累你了,战场上的一匹好马可抵得上一条命啊!”韩冲道。
“你当年有没有套到?”
“哪有这么容易啊?不过我还真套到了,只是,只是三年前就被射死了!”韩冲可能是同时想到了自己的妻女,竟然更噎起来。
贺齐舟有些动容,急忙岔开话题道:“您这三绝剑使得还真不错!”
“你是想知道我怎么也会三绝剑的吧?元宝真人拉我入伙,不给些甜头怎么成?我看你这一剑想必是出自杨征大将军的七绝剑吧?”韩冲问道。
“嗯,可惜我只会这一剑,如果乌石不逃的话,我必死无疑!”贺齐舟道。
“他不敢用性命去赌的!接了你这一招,我想他已经被剑气缠身了,没有了金刚护体,打下去的结果肯定也是死路一条。”韩冲分析道。
“将军,那乌石伤得不轻,我想就算有人帮他治伤,也没这么快回统万城,不如我们调大军北进贺兰山?”夏桐忽然发现了战机。
“唉,夏桐啊,你什么都好,就是脑子太简单!统万城是赫连发家的旧都,经营了数十年的坚城,又有皇室宗亲坐镇,我们不过是边镇,军力还是四大边镇里最弱的,拿什么去攻?”韩冲叹道。
“沈彦白天已经让镇上的驿骑向甘州城请示发海捕文书,虽然不太可能抓得住乌石,但他想要安全回去,也得折腾一阵子。”贺齐舟道。
“沈彦还算老到,周兄弟,烦你和梁拾长说一声,明早让他派人分头去甘州大营和张家通报情况,让他们派高手围杀乌石,最好牵出暗中接应之人。”
“好,我这就去。你们还是快些睡吧,明天给你们煮参汤!”贺齐舟把全部家当都带在身边,没想到还没走到马场,身边的药就要用去一大半了。
韩冲担心肃州不稳,第二日便决定开拔回城,好在秦其留了四辆马车下来,加上双尾蝎的那辆,一共五辆马车载着二十几名重伤员缓缓西行,原本生龙活虎的一哨精兵,只余四十余人还能骑马,还有近七十匹马上空无一人,连贺齐舟看得都有些心酸。
贺齐舟拒绝韩冲让人护送他先走的好意,说是既然已经迟了,那再晚几日也无妨,主要还是担心有人会再来行刺。
韩冲拗不过贺齐舟,便让他假扮手下亲兵,那样,即便还有“隐月”的刺客,也不会轻易发现目标。
阵亡的将士被埋在客栈北面半里的荒野上,草草用石块垒起的一个个坟茔上再叠上一块刻着名字的大石,只能待日后再收敛后返乡厚葬了。
双尾蝎一伙与黑石金刚总共也有三十具尸体,都被扔进低洼的一处土坑,再用碎石覆盖,留下简单标记,以便将来需要时可以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