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齐舟没睡好,皇城内却有更多的人彻夜无眠。数十名准备在诚王得手之后拥立的陈党骨干被连夜抓捕,稍加拷问后,又牵连了更多的官员,一时间满城都是抓人的锦衣卫和刑部吏员。而东西两座御林军大营中,被缉捕的军官更多。那些犯官的家属也都被圈禁起来,等候发落,京城的夜空中,整夜都响着妇孺的哭号声。
整夜亮着灯火的还有东宫议事厅,明日的朝堂将不再有诚王和汤泰成的身影,那是太子姜杉承接大宝的重要时刻,所以不能有半点闪失,那些紧紧追随太子的重臣们,再也不用躲到陶然居的湖底,此时正查漏补缺,思虑着每一处的细节。会议期间,更是不停地有人前来汇报各项行动的进程,许多问题都让姜杉有些踌躇难决。ωωw.cascoo.net
整个皇宫已在姜杉的掌控之中,陈妃被圈禁在宫中,齐王则关在诏狱,皇帝过世的消息让整个后宫哭声震天,更多的则是人心惶惶;
诚王劝降了御林军中的几个亲信,但有几个不明就里的军官因为不愿交出兵权而被当场斩杀,一些不是太子亲信的军官被撤换,几乎在半夜之间,八万御林军尽归姜杉,但军心并不稳定,莫德正与张致仁亲赴东西两处大营掌控局势;
肃清陈党算是比较棘手的事,牵连的人越来越多,六部的人都有,以致于明日早朝能否凑足一半的人数上朝都成问题;
清风观也碰到了大麻烦,姜宪虽然带着重兵包围了国教总坛,但元清就是不愿交出陆宝根,甚至摆出玉石俱焚的姿态,让姜宪一时也举棋不定,派人回来请示姜杉;
贺齐舟是最大的问题,虽然徐铉肯定贺齐舟仍在包围圈之中,但姜杉仍是调动了更多的军队,将内城、外城甚至廓城都看守得密不透风。贺齐舟是叛逆的消息已经连夜在城中各地张榜,悬红五万两,死活不限!武备馆中虽有众多子弟哄闹,但大军围困,再加上诚王的亲笔信相劝,暂时平静下来;
想要坐稳龙椅,上述问题都亟须妥善解决,如果摆平诚王需要动用武力,那么之后就要靠文官了,而其中最大的助力正是次辅何晏,朝中至少有三分之一的官员唯何晏马首是瞻,去除陈党的影响之后,更需要何晏来稳定朝局,所以姜杉在会中听取得最多的,还是何晏的建议。
“后宫与前朝有着千丝万屡的联系,殿下以仁孝治国,那些后宫的嫔妃还望殿下以晚辈之礼一一慰问,安抚住她们,也就是安抚了一大批身在各地的大小官员。”刘晏提议道。
“理当如此。”姜杉颔首。
“陈党根深缔固,陈妃又是后宫之主,若无直接证据,不应牵连过广。”这是刘晏的第二条建议。
以述职为名从金陵赶回京城的南直隶总督金炎道:“刘大人刚刚回府的时候,我和殿下找陈妃和陈裕谈过一次。”
“她们怎么说?”刘晏问道。
“陈裕说陈家服
。输,愿意拥护太子为帝,并且力保江南的稳定,他已经派人向家主请示了,应该问题不大;陈妃说,只要保住齐王姓命,她也会对殿下惟命是从。”金炎道。
“如此最好,殿下答应她们了吗?”刘晏问道。
姜杉道:“孤提了两个条件,一个就是你建议的削藩!我会以乱政之名,去了吴王藩号,没有藩王相佐,陈家就不足为虑,但这件事需要陈家相助;另外一件就是我会在金陵派驻一支军队,以防北境不利之时,可据险而守。”
刘晏赞道:“大善!殿下英明!陈家可徐徐图之,朝中不可无官,那些被捕的官员还是尽快放了吧,明日殿下登基,需要百官朝贺!”
姜杉道:“已经让陈裕派人去说项了,除了那些冥顽不化之辈,天亮前就会放了,至于齐王,如果陈家答应孤的条件,我会削他为侯,放他一条活路。”
刘晏道:“殿下仁义,定可赢得官民之心。”
姜杉微笑道:“爱卿认为该如何对付全真教?”
刘晏道:“殿下,刘晏有一事不明,元宝真人为何要助诚王反叛,贺齐舟真是叛逆吗?榆关和土玉浑之胜皆有他的功劳,如果将他们归入诚王同党,这太过牵强了。”
邹锦鳞也被邀加入会议,见姜杉看向自己,便不温不火地说道:“次辅大人,邹某一直在场,贺齐舟急着赶来定是配合诚王起事,他也算是诚王的弟子。若不是姜坻殿下有所准备,及时阻止,以武备馆为首的上千名学子,也将到九州池逼宫。另有一事刘大人可能所知不详,据我们在北周中京的谍子回报,确定贺齐舟是何青山与赫连明月之子,他与陆宝根在中京应是去探望何青山的,很可能是那时受了何青山的授意,回来动摇我朝根本。”
姜杉补充道:“父皇经不起他们的蛊惑,给贺齐舟留了一条密道,我怀疑是不是还给了他什么密旨,如果密旨的内容是行废立之事,弄得天下动荡,我就要愧对姜家列祖了。”
刘晏一阵头疼,沉吟一番后说道:“我还是不相信陆宝根会叛周,全真乃先帝笃信的国教,如今先帝刚刚驾崩,如果殿下在无确凿证据的情况下强攻清风观,有损仁孝之名,况且全真教众无数,若抓捕刚刚卸任不久的前教主,恐引起民心生变啊!”
邹锦鳞道:“当年杨征带回来何青山的孽种,起复后又去密会何青山,叛逆之心昭然若揭。而陆宝根正是接杨征回来之人,明里暗里都算得上是杨党领袖,那些杨党余孽一直纠结在杨征的问题上,与朝中百官为敌,如今贺齐舟潜逃,正好可以证实杨党的罪行,若我们将杨征通敌的罪证给坐实,可以让众多官员勋贵定下心来,有利殿下稳定朝纲。”
“老臣同意邹指挥的提议,杨党不清,天下不安。”金炎接口说道。
庞苑、卜杭等人纷纷附和,姜杉将目光再次投向刘晏。
见刘晏仍
。是犹豫不觉,胡懋劝道:“陛下走得突然,又没有为殿下留下一个安稳的局面,明安啊,无论杨征、贺齐舟的初衷是什么,若要迅速稳定朝局,清除杨党是安抚朝中勋贵和三大世家最好的办法。你知道吗?陆宝根与贺齐舟还以调查杨征之死为名,逼死了张兴初!殿下已经示意甘州和并州军中清除杨征旧党……”
“张兴初当真参加了刺杀杨征的行动?”刘晏问道。
“国贼人人得而诛之!先帝仁慈,念他有救命之恩,其实是过分心软了!”金炎怒道。
“既然大家都已经定了,我也无话可说。”刘晏一看这个情形,知道也不是自己一两句话能左右的,接着道:“不过,我认为全真教还是不宜妄动。”
姜杉道:“那就听爱卿的,我派人再好好和元清谈谈,只要元宝一脉让出掌教的位子,我可以放过陆道长,还能保证全真教会比以往更加兴盛。”
“殿下英明。”刘晏恭维了一句,但态度明显生硬了一些。
“明安,孤另有一事要和你商议。”
“殿下请讲。”
“如今林虎归降,北周再无后顾之忧,大军会迅速南下,燕京已是孤城一座,就算倾全国之力,也未必守得住,现在军心不稳,御林军中几位重要的将领都劝孤放弃燕京,及时撤回守军、人口和财物,日后待我朝强盛时,再图收回北境。”姜杉和声说道。
刘晏大惊,急道:“殿下,万万不可啊!不战而献城,这让天下百姓如何能够接受得了?当年陛下被北周大军困了那么久也不轻言放弃,这才使万民同心,力阻周骑南下!常峰不是怯懦之辈,只要晓以大义,他会替国戍边的!”
姜杉道:“皇叔已经写信劝常峰收兵南下了,不过我估计他未必会听,常峰乃枭雄,素有野心,独掌我大齐一半精锐,父皇一走,孤担心诚王的军令,可能召不回他。
明安啊,作为一国储君我岂会甘心割地求和?只是如今天下百姓生活贫苦,孤实在不忍心再见百姓遭兵燹之祸,若能用一城之地换得喘息之机,岂不更好?
我已经作了最坏的打算,幽州军中我们至少掌控了四分之一的将官,加上诚王的心腹,能调回来多少是多少,我们的军力不能再受到太大的损失,就让常峰去面对赫连清风吧……”
“但不愿回来、敢于对抗周人的军队才是大齐真正的脊梁啊!”刘晏叫道。
“明安,若逼着御林军和冀南军北上,恐军中生变啊!本来想让你去和北周谈谈的……”
“此事恕难从命!”刘晏道。
“算了,孤另外安排人吧。但撤出燕京之事,已经向常峰下令了,若他执意抗命,孤也无能为力。”姜杉道。
刘晏明白了姜杉的如意算盘,这是让北周替自己去消灭尾大不掉的常峰,心中已是极为不快:“殿下,徐铉行事乖张,臣担心小女,若没其他事情,想回内城家中再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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