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妃现在所住的听雨阁离正德殿不远,不过地方不大,也就是宫墙围起来的一处单门别院的小阁楼,没有前殿后院,也没有亭台水榭。
季寸言站在宁妃面前。看着桌上曹贵妃送的几样点心跟那半碟绿豆糕。
宁妃将手放在这些点心的表面一一试过,然后摇头道:“这些点心应该没什么问题。没有毒,也没有蛊。”
季寸言皱眉道:“娘娘,您就用手摸一摸,就能知道吗?”
宁妃对季寸言微微一笑,道:“我手上的这枚戒指,是我们滇国的圣物,可以辨别蛊虫所在。如果这些东西里面被下了蛊,我戒指上的宝石,就会由蓝色变为红色。”
“这么神奇吗?”季寸言道。
宁妃点点头。
在一边的齐悦道:“其实曹贵妃就算再嚣张,也不至于蠢到隔三差五地,用同一种方法害人。如今宁妃娘娘被软禁起来,如果她再用蛊虫烧死小季姑娘的话,那谁才是罪魁祸首就人人皆知了。”
季寸言松了口气,道:“齐公公,我方才一路过来,真的胆战心惊,生怕自己‘嘭’地一下就烧起来了。”
宁妃见季寸言元气可爱,便问她道:“你是玄镜堂密探?”
季寸言对宁妃行礼道:“宁妃娘娘好,我是玄镜堂密探季寸言。”
齐悦见宁妃娘娘难得有些兴致,便跟着道:“是前日那位季景飏季大人的亲妹妹呢。”
宁妃又将季寸言仔细打量了几眼,道:“眉眼间却有几分季大人的英气。”
季寸言笑道:“同我三哥,那必是比不了的。”
谁知,宁妃忽然眉头微皱,对季寸言道:“小季姑娘,你走上前来几步,我仔细瞧一瞧你。”
季寸言愣了愣,她也察觉出宁妃神色突变,似乎有什么大的异动在自己身上发生。她心道不妙,人却还是往前走近了几步。
宁妃用手拉过季寸言的手腕,将自己戴着戒指的右手抚在季寸言的脉搏上。忽然,她手上那枚戒指上的宝石果真变了颜色,由蓝色眨眼变成了血红色。
季寸言一惊,睁大眼睛看着那枚变色的宝石。
齐悦反应也快,道:“莫非……小季姑娘还是着了道?”
宁妃又站起来,将季寸言眼皮翻开,仔细看了一会儿,这才轻轻松了口气,道:“你中的蛊不是火麒麟,是而没有立时发作。你遇到了我,是你命不该绝。小季姑娘,你所中的蛊,叫做灼心蛊。”
季寸言轻轻捂住胸口,道:“啊,娘娘,你一说,我就觉得心口烧得慌呢。”
宁妃忍不住笑道:“还没发作呢,你别吓唬自己了。”说毕,她又正色道,“灼心蛊是一种常见的滇蛊,是用毒蝎与萤火虫杂交之后,繁衍出的品种。蛊虫进出人体只能通过口鼻……小季姑娘,最近你饮食有没有什么异常?”
季寸言摇头道:“没有呢。都是大家吃什么我吃什么,这几日唯一与人不同的,就是这碟绿豆糕了。可是我还没吃呢。难道看一看,就能中蛊吗?”
宁妃摇摇头。
齐悦问道:“娘娘,中了灼心蛊,发作起来是什么样呢?”
宁妃道:“灼心蛊也属火系蛊虫,它比之麒麟蛊威力小了不少,但是却更易控制。是而其实蛊师更喜欢用灼心蛊。顾名思义,中了灼心蛊的人,一旦发作,蛊虫便会将其心脏烧成焦炭,但是从尸体的外观上根本看不出端倪。许多中蛊的人查不出死因,只能说是因疾暴病而亡。”
“啊,我听说,第一个在锦阳宫湖边离奇失踪,又在御花园被找到的小宫女,便是离奇暴毙的。说不定,她就是中了这种灼心蛊呢。”
齐悦在一边道:“宁妃娘娘,这蛊要如何拔除呢?”
宁妃道:“这也不难”。
说毕,她将手中那枚宝石戒指拿出来,将那枚宝石从玉托上取下来,摊在手心。过了一会儿,那枚宝石突然伸出触角足节,变成了一只甲虫模样。
季寸言指着那只甲虫惊道:“啊!我知道!这是蛊王呢!”
宁妃对季寸言笑道:“小季姑娘不愧是玄镜堂的密探,果真见多识广,连蛊王都认得。”
季寸言道:“我有个朋友,就养着一直蛊王,不过那是湘蛊的蛊王,那只蛊王跟我还是好朋友呢。”
宁妃道:“能跟蛊王做朋友的,天下间可能也没几个吧?一般说来,蛊王只会认自己的主人,旁人对于它来说并无什么意义。除非,你跟那蛊王的主人,关系非同寻常。”
季寸言小脸通红,却摆着手道:“没有啦没有啦!不过就是普通朋友而已啦。”
宁妃同齐悦相视一笑。却也都心照不宣了。
宁妃没有再同季寸言开玩笑,只是将那只宝石蓝色的蛊虫放在季寸言手心上,对她道:“你就让我的蛊王停留在你掌心半炷香的时间,它便能化解你体内的灼心蛊。”
季寸言于是依言坐下,手中摊着那只滇蛊蛊王。
她心道:今年春节的时候,师兄师姐都来啦,我就给大家吹吹牛皮。我可是怀揣过湘蛊蛊王,手握过滇蛊蛊王的人呢。
齐悦又问道:“言归正传,小季姑娘,你这蛊,究竟是何时种下的呢?”
季寸言噘嘴道:“我要是知道,就不会中蛊啦!”
齐悦问宁妃道:“娘娘,依您看,这蛊会在何时发作呢?”
宁妃道:“灼心蛊的发作时间,完全可以由种蛊的蛊师控制。他想让人三更死,不会留人到五更。这也是蛊师喜欢用灼心蛊的原因。小季姑娘,其实你也不用将蛊虫吃下去,灼心蛊的虫卵微若粉尘。你想想看,最近有没有闻到什么怪味道?”
宁妃这样一提醒,季寸言这才想到了今日午时,喂鱼的时候,曾经到过的那个山洞跟里面的暗道。她将她看到的东西说给宁妃同齐悦听,道:“我还以为是麒麟蛊阵呢,我都不敢下那个暗道。现在想一想,我在洞口给热风拂面的时候,可能就已经中蛊了吧?”
宁妃点点头道:“确实是有这种可能。看来,锦阳宫后湖的假山里,一定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季寸言瞧着掌心的滇蛊蛊王由蓝色又变为了血红。
宁妃瞧了瞧蛊虫的颜色,对季寸言道:“你身上蛊毒已除,放心吧。”
季寸言道:“娘娘的法术真高明!不知道您有没有把握破那假山内密道的蛊阵呢?”
宁妃将缩成一团,又变成宝石模样的蛊王放回戒指的玉托之上,对季寸言道:“就算不能破阵,本宫也有本事自保,自然也护得住你。”
“好呀,那我们——”季寸言本来想说一起联手,到那山洞去一探究竟。
谁知齐悦立时打断季寸言道:“不可!宁妃娘娘乃是金枝玉叶,又怎能冒如此风险,去破什么蛊阵呢?”
季寸言忙往后退了一步,低头躬身道:“寸言唐突了,还往娘娘恕罪。”
宁妃娘娘叹了口气,走上前将季寸言扶起来,对她道:“没事,本宫不怪你。”
齐悦这才缓和下神色,却还是责备地看了季寸言一眼。
季寸言吐了吐舌头。
她如今觉得宁妃娘娘温柔可人,比那只会挤眉瞪眼的贵妃娘娘好看了一千倍,亲切了一万倍。怪不得皇帝也喜欢宁妃娘娘呢。
宁妃娘娘对季寸言笑道:“我同小季姑娘一见如故,虽然想多说几句体己话,无奈你是贵妃娘娘派来送东西的,不好在我这里多待,我便送你出去吧。”
季寸言忙道:“这如何使得呢?”
宁妃娘娘道:“我在听雨阁关着,身上都快长蛛网了。让我出去走一走松松筋骨也好。齐公公,你也不必跟来。女孩子间说话,你跟着可不方便。”
齐悦面露难色。若是此时皇帝不让他跟,他倒还能耍赖一般跟着,但是宁妃娘娘开口,他反倒不好违逆了。只能隔着丈许在后面跟着。
宁妃娘娘与季寸言走出听雨阁,宁妃娘娘问道:“你们玄镜堂,是不是隶属天龙卫?”
“对呀。”
“你同天龙卫指挥使骆司南骆大人,可有交情?”
“骆大哥,啊不,是骆大人,跟我三哥指过娃娃亲呢。可惜他是个男的,否则现在我就得叫他嫂子啦!”
“如此说来……你们两家交情可不一般?”
“对呀。我三哥虽然是骆大人的下属,但是跟骆大人在一起的时候,脾气比骆大人还大。可有意思了。”
“那你呢?既然你们两家想要联姻,那你没再跟骆大人定下娃娃亲吗?”
“当然没有!骆大哥只是看着我长大的哥哥而已。等我出生的时候,骆伯伯就已经飞升成了天龙卫指挥使,再指亲,可就是我们家高攀了。”
宁妃娘娘微微笑了笑。
已经到了听雨阁外外墙墙根下,齐悦轻轻咳嗽了两声,提醒宁妃不可再前行了。
宁妃看看季寸言,道:“你去吧!路上小心。”
季寸言对宁妃行了个礼。
宁妃一样伸手去扶她,却在她耳边低声道:“今晚三更时分,湖心凉亭见面,我与你夜探锦阳宫。”
季寸言睁大眼睛看着宁妃。
宁妃对她狡黠一笑,眼中神采飞扬动人,与她平日里端庄贤淑的气质简直判若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