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老歪得理不肯饶人,宝泉父子促膝长谈

目录:雪烈屯的儿女们| 作者:九华农| 类别:都市言情

    大早上齐老歪家的鸡还没醒呢,林宝泉火急火燎的就来了,他听齐老歪老两口屋里没动静,知道人还没起,也不好意思敲门,就站门口等。

    忽的又担心起齐老歪推开门时见到他杵这儿误会他偷听人墙根,便退到了院子中间。

    五月份山里寅时三刻就日出了,可是山高林密山背面尚有积雪未融化,林子里温度较低,所以虽然此时天已见亮,雾气却还未消。

    林宝泉在院子里站得久了,出门时又着急穿得少,湿冷的空气吸入的多了,鼻水就流了下来,他想擤出来,又怕声音大吵醒那老两口,使劲往回吸了吸,将鼻水压进嗓子里咽下肚,却不想吸气时过猛刺激了鼻腔,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出来,结果鼻涕流进嘴里,只得抬起锃亮的袖子抹了抹。

    抬脚伸长脖子侧耳听了听,那老两口似乎还没起,想先回家去,又觉得来都来了,再等会儿吧,于是把脖子缩回衣领里,将两只手揣进袖子里。

    又站了一会儿,天大亮了,齐老歪家报晓的公鸡才起来,扑棱着带金光的翅膀飞到栅栏上,用下三白眼翻了站在院里的林宝泉两眼,立起它那红艳艳的鸡冠子,精神抖擞的昂起头,“咯咯咯”的叫了起来。

    不大一会儿,杏儿抱了个脸盆从屋里出来,“唰”的一声将洗脸水泼在地上,差点浇到林宝泉身上。

    齐老歪刚洗过脸,听见院子有动静出来一看,是林宝泉来了,阴阳怪气的挖苦了两句,林宝泉并不还嘴,诚心诚意的说明来历。齐老歪眼珠子转了两转,

    “啊,这事儿啊,也不那么急。”说完打了个哈欠,伸伸懒腰,略微活动下他那老胳膊腿,慢悠悠的挪步往出走。

    “齐大爷啊,您昨天还找过俺,想快点去萨哈连呢,咋今天就不着急了?”

    “哎,宝泉啊,你不知道,这人老了吃多了肚子就难受,所以饭后就得去溜达溜达,咱这堡子就这么大,走几步就到墙根了,看你在那干活挺累的,就陪你唠唠嗑嘛!你说这唠嗑,有啥唠的,就俺开药铺这点儿事,随口一说,俺又不是真着急,逗逗你,你看你这实诚的,还当真了!”

    齐老歪打着哈哈说了一通车轱辘话,听得林宝泉有些不耐烦,他心里清楚这老头心眼儿多,又要给他下套!

    “齐大爷,您跟俺大娘还有啥没准备好的您就吱声,俺今天这么早来就是帮你们干活的!”

    “哎,那咋好麻烦大侄子你呢,你这一天多忙,又抹墙又打土匪又得管家里婆媳干仗的事,你三头六臂都忙不过来,哪还有手给我干这粗活?”

    “齐大爷,您这样说不是再骂俺呢么!您跟俺大娘岁数都大了,那脏活累活就让俺帮您干吧!”

    齐老歪也不含糊,扯着嗓子朝屋里喊,“啊,老婆子,那园子里的菜你前两天不说得得施肥了吗?”

    杏儿在屋子答道,“俺啥时候说要施肥了,那地劲儿多大呢!”

    “你可拉倒吧,咱园子里那地都见土了,茄子长得都蔫了吧唧的!”齐老歪见老伴儿不配合,气得干瞪眼。

    林宝泉二话不说,拿起院里的工具就往齐老歪家后院走,边走边回头道,

    “俺这许久不干农活身子都僵硬了,正好活动活动筋骨。”

    齐老歪把手一背,“谁让你去了,你有时间么?”

    林宝泉已经走到烟囱旁了,听齐老歪这么说,心下倒糊涂了。

    齐老歪见他还是不开窍,干脆不绕弯子了,

    “你儿子不没啥事么,让他来!”

    林宝泉这才恍然大悟,放下工具,一拍自己的脑门,“俺这就喊他去!”

    林宝泉走后,齐老歪自言自语,“大事儿上挺精的人,咋平时干点啥扬了二正(傻乎乎)的呢!”

    林宝泉回到家时,花儿正在烧水做饭,见他阴着个脸,忍不住絮叨,

    “这一天天的,也不知道谁惹你了,老板着个脸!这大早上的,你嘎哈去了?”

    林宝泉习惯花儿的絮叨,就跟没听见一样,打开水缸盖,舀上一大瓢凉水,咕咚咕咚灌了几大口冷水,冰的他直咂嘴。解了渴以后,他把水瓢扔回到缸里,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到林虎的房间里。

    “这一天天的,没好!”花儿正在剁肉,见林宝泉又头也不回的出去了,气得把刀立到了案板上。

    林虎趴在炕上刚要眯着,他爹林宝泉就推门进来了。林虎一见爹寒着一张脸,吓得用手拄炕就要爬起来,不想一着急扯到了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又怕他爹骂,咬牙强忍着不出声,坐了起来,脸上露出一副讨好的表情,

    “爹,您消消气儿,儿子知错了!”

    林宝泉打一进屋闻到草药味时心里就有了些悔意,见林虎面色苍白,起身时浑身哆嗦冷汗都冒了出来,更加觉得自己这个做父亲的过于严苛了。说话时语气也就比平时柔和了些,

    “先趴着别动,爹看看你身上的伤。”

    林虎有些受宠若惊,自己从小到大挨得打都没数了,以前比这重的伤爹都没来看过,这次竟然主动来关心他,他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乖乖的趴回到炕上,也不敢再多说话。

    林宝泉掀开林虎身上披着的羊皮袄,看到了林虎背上已经糊上草药的伤口,像一条条的小青蛇重叠在儿子那单薄见骨的背上,粗略的数了数,竟有七八条,心中十分不忍。眯着眼细看,儿子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疤从两肩顺延到屁股上,已数不清有多少,心里十分难受和愧疚,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林虎脸朝下趴着,浑身僵硬的趴在炕上,看不到自己爹眼角已经闪着泪光,面上充满愧疚。半天也听不到爹的声音,以为又惹他生气了,吓得他更是大气不敢喘,一动都不敢动。

    半晌,林宝泉才平静了下来,叹了口气:

    “爹对你严厉些,是希望你以后能在我之后守得住咱林家堡!现在你娘怀了孕,你这个做哥哥的,更得有担当,做什么事之前都要想想后果。你在女人身上栽了两回了,事不过三,再有下回,你就不配做俺林宝泉的儿子!”

    林虎被训得面红耳赤,鼓足勇气从炕上做了起来,也不顾自己身上的疼痛,抬起头生平第一次敢与父亲对视,

    “爹,俺也有儿子了,俺想让俺儿子以后像俺敬佩你一样敬佩俺!那孟林比俺都小一辈,都能带队跑山林,俺现在还只能挖参打兔子,孟林孟祥他们都笑话俺!”

    林宝泉见平时懦弱的儿子竟有所开窍,主动要求挑大梁,很是欣慰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