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江龙沉吟道,“宝泉,现在整个张广才岭都以秃顶子山为尊,你知不知道千里眼发的那个追杀令让多少人红了眼,想要不惜任何代价找到这两个倒霉玩意儿,倒不是说这两条小黄鱼难得,而是大家都想拿这俩货当结识千里眼顺风耳的见面礼。”
林宝泉正色道:“大哥,二哥三哥,俺就是个猎户,就想守家带地的顾好俺那一亩三分地,踏踏实实的过日子,你们都是干大事的人,比俺有本事。要是能与千里眼顺风耳这样的义匪聚首共谋大业也是件美事,再说俺林宝泉能与几位哥哥义结金兰已是三生有幸了,俺岂能再认他人做哥哥!”
这一番肺腑之言说出口,将镇山虎感动的直抹眼泪:
“四弟,啥也甭说了,都在酒里,俺先干了!”
说罢,也不用碗,抄起桌上的酒坛子打开盖子扬起头咕咚咕咚就往嘴里灌。
酒都灌下去以后他打了个嗝,还没等说话,身体晃了两下,腿一软就钻到桌子底下去了。
……
齐老歪等人靠在一起心惊胆战的熬了一宿,好不容易捱到天亮,竖起耳朵,高度紧张的留意周围的动静。
也不知过了多久,进来两个土匪,拿着黑布将他们的脑袋一一套上带了出去。
不大一会儿,就听到林宝泉和他几个结义的哥哥说话的声音,听到过江龙说现在就放他们下山,众人这才舒了一口气。
另一边的聚义大厅里,过江龙客套起来:
“四弟,难得你此番有机会上山,不多住几天偏要着急赶路,等你从萨哈连回来经过哥哥这,可得要多住段日子。”
林宝泉连连告罪应承,最后说道:“大哥,俺那事您千万别忘了办。”
过江龙语气有些不悦:“四弟这是不信任你大哥,这等要事哥哥岂能忘记!你哥哥是那做啥事秃露反帐的人吗?你把心放进肚子里吧,等你从萨哈连回来,这事就办妥了!”
三个当家的一直亲自将林宝泉等人送到山脚才作别。
直到与过江龙几个土匪拉开了距离齐老歪才问道:“宝泉啊,刚才在山上俺听你托土匪办事,办啥事啊?”
“咱堡子里得多添置一些武器,现在落草为寇的太多了,不太平,以防万一。”
“宝泉啊,大爷知道你跟他们拜了把子,可是有些话大爷还得提醒你。咱们是民,他们是匪。匪哪有不抢民的,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林宝泉沉默不语。
……
目送林宝泉走后,过江龙几个又回到了聚义厅。
看着林宝泉送的人参、貂皮、鹿茸、鹿鞭、灵芝等珍贵礼物,过江龙说道,“老二你联系六指儿,这些东西换两台碎嘴子(机枪),三箱柴禾(子弹),十把杆子(枪),等宝泉下次来了,给他拿走半箱柴禾五把杆子。”
贯林鹰没说什么,镇山虎却觉得有些不妥:
“大哥,咱能从六指儿那换回来那么多武器,才给四弟这点,这事干的不讲究吧?”
过江龙老脸一红,辩驳道:
“怎么不讲究了,他要到黑市上买,若是找不对人也就能换这点家伙。宝泉自己都说了,剩下的是送给咱的。你成天那么大方,咱这绺子一千多号人吃啥喝啥,你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不养儿不知父母恩!你大哥俺整天是操碎了心!”
贯林鹰嘴角一咧,劝道,“二哥,你就听大哥的吧,四弟是个尖头,他不会做赔钱的买卖。咱们这要不收过路钱只认交情那才是坐吃山空!”
叫镇山虎还要辩解,过江龙转移了话题:
“老二,你跟老三学学,这才是咱们绺子的军师!三弟,去秃顶子山送拜山帖(指送海东青的人头)这事我看还是得你去,二弟心眼直,别到时候说错话,美事变坏事了。”
此话一出,正和贯林鹰心意,立刻满口答应。镇山虎见大哥变卦不让自己去结交秃顶子山上的两个匪首,顿时急了,嚷嚷道:
“大哥,你咋像小孩儿的脸,说变就变呢!这事你今天早上还答应我去呢,大哥,俺少说话还不行么?”
“你是该少说话,但是哥哥看你这成天呜呜轩轩的,(形容人做事咋咋呼呼),再把这事给我干秃噜了,让老三去!行了,这事就这么定了,老二,你没事去后山教教这些孩子们拳脚,别老在这聚义厅坐着。这一身膘,再不动弹动弹,这山洞门你都出不去。没事多读点书,懂点计谋。不说了,俺去看《水浒传》了。”过江龙说罢便不再搭理镇山虎自己走了。
过江龙当真是去看书了么?那只是个幌子罢了,二子早就准备好了一个斗花子在他房间等着他去寻欢作乐呢。贯林鹰早就看穿了他的把戏,嘴角的笑容里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轻蔑。
……
过了元宝山,离萨哈连就近了,但是林宝泉带着一群拖油瓶也走不了太快,足足三天才从山上下来,踏上平地。
进了城以后,林宝泉卖了一部分山货,将换来的钱分给了春梅等几个女人,让他们各自去寻出路。
事到如今,几人知林宝泉已仁至义尽,领了钱千恩万谢的走了。
打发掉这几个拖油瓶以后,林宝泉心里的一块大石才算落了地,顿时感觉轻松不少。
他听从齐老歪的意见直奔滨乌而来。不同于埠头那里满是金头发大鼻子的欧洲人,滨江聚集了很多中国人,而且多数是穷人。
大家虽然都互不认识,但是听说林宝泉为开店而来,都热情的介绍起来:
“你们是山东的?山东哪?巧了,俺也是!咱都是老乡啊!”
用不上半天,林宝泉跟齐老歪就看中了一个门店,房东也是山东的,听了齐老歪的经历,二话不说又主动降了房租,于是双方欢天喜地的就谈成了,林宝泉痛快的把房租交了,双方按了手印画了押。
解决了店面问题后,齐老歪跟老伴杏儿惦记着女儿齐希望,也顾不得满身疲累,直接去了女儿读书的学校探望。
此时的齐希望跟在林家堡时相比就像完全变了个人一样,她穿着水蓝色的学生服,头发也剪断到耳垂,看起来清爽干净。脸也消瘦了些,显得更加成熟稳重,脱去了稚嫩。杏儿第一眼差点没认出来。
齐希望手里抱着一本鲁迅的《呐喊》正跟同学一起说说笑笑的往出走,忽然看到站在校园门口处的父母心里是喜忧参半:喜的是想不到父母竟然能千里迢迢来到哈尔滨看她;忧的是仅半年不见,父母的头发竟全白了,人看起来也十分憔悴。
“爹、娘,你们怎么来了?”
杏儿看着朝思夜想的女儿,心里百感交集:半年未见,闺女竟长得这么高了,都需要抬头看了;瘦了这么多,脸色也蜡黄的,看来这学校太困难了,给娃吃的太差了;以前长到腰的头发咋就给剪成这样?身体发肤受之父母,闺女才出去半年就把头发剪了,这是把俺这当娘的都忘脑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