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婉凝在慕景睿的掩护下走过了那段最艰难的路,她觉得这一生所有的勇气和力气,都仿佛用光了。
之后的行程,上官婉凝没有再跟慕景睿说一句话,她甚至刻意回避着慕景睿。
慕景睿明白她的心情,因此也没有刻意打扰,回京的路程变得沉默而忧伤。 在离京城尚有五十里的路程时,前方一支白色的队伍挡住了他们的路。
慕景睿远远的就看到了白帆上的“郑”字。
他示意队伍停了下来。
只见郑家三兄弟带着一群家丁缓缓走了过来,沉默的来到了郑知行的棺材旁。
郑重眼眶一红,立刻就跪了下去。 “老奴无能,未能将小少爷平安带回来,老奴……死罪呀!”郑重放声大哭,重重的磕了几个响头。
郑家三兄弟没有做出任何反应,郑秉航慢慢的伸出去,轻抚着棺材的边缘,嘴唇微微颤抖着,含在眼里的泪水,却始终没有掉下来。
“知行,回家了……爹来接你回来了……”郑秉航哽咽着,十指紧紧握成了拳。
“二舅舅,对不起……”上官婉凝走上前去,不敢正视郑秉航的目光,只能低着头,身体微微颤栗。
“与你无关。”郑秉航抬眸,将视线投向了走来的慕景睿,冷笑了一声,问道,“犬子跟随慕将军出征,活着去,死了回,却不是为国捐躯。慕将军可否告知,犬子究竟是如何死的?” 郑秉航显然已经知道郑知行死于慕景睿之手,现在的质问,咄咄相逼。
“我会去府上完整交代知行的死因。”慕景睿看着上官婉凝闪躲的眼神,心里也有些莫名的伤感。
他无可奈何的轻叹,说道:“既然你们来了,就先行将他的尸体带回去吧。”
慕景睿的手轻轻挥了挥,负责抬着棺木的士兵将棺木放下,退到了一边。
郑秉荣眼看着慕景睿完全没有认错的态度,怒火中烧,呵斥道:“慕景睿,你别仗着自己刚刚打了胜仗就了不起。我告诉你,知行的死,你一定要做出交代。否则……” 话音未落,郑秉荣一掌劈向了路边的巨石。
巨石应声断成了两截。
这一掌,震慑住了旁边的许多士兵,双方强烈的火药味,让士兵纷纷后退,就怕引火烧身。
慕景睿本身也是暴脾气,怎么受得了郑秉荣如此光明正大的威胁。
他正要发作,眼角余光看到了上官婉凝情不自禁的向前走了两步,却又不得不停下脚步。 慕景睿紧握着的双拳慢慢松开。
“走。”
慕景睿没有多说,而是下令继续前行。
他觉得自己已经走出了让步,但是在郑家三兄弟看来,这根本就是挑衅,是蔑视。
“一个毛头小子竟然也这么嚣张,我……”
“三弟,算了,先办理知行的后事重要。”
郑秉泓拉住了想要追上去的郑秉航,意味深长的看了看低头不语的上官婉凝。
“我们郑家和慕景睿的梁子算是结下了,以后……真不好说,尽量少和这样的人打交道吧。”
上官婉凝知道,大舅舅的这番话是说给她听的。
她的脑子一片空白,完全就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原本以为赢了这场仗就能够开开心心的嫁给慕景睿,改写上一世的命运,谁知……
上官婉凝的心思沉重,再加上一路上跋山涉水,顿时觉得眼前一黑,便彻底晕了过去。
等到她再次醒来,发现自己躺在熟悉的房间里。
“凝儿,你可算是醒了。”上官夫人立刻起身走到窗边,对着外面拜了拜,“上苍保佑,我女儿平安无事……”
说完,又飞奔回到了床边,紧握着女儿的手,含泪说道:“你这丫头,也太不让我省心了,竟然敢跑到边关打仗的地方去。万一你又什么事,那我……”
上官夫人想起了死去侄子,顿时泪如雨下。
“娘,对不起……”上官婉凝拉了拉母亲拭泪的手,暗中为她把脉。
她发现母亲的脉象平稳,比之前已经好了许多。
看来,这段时间有鹿湘子照顾,母亲的身体已经恢复多了。
“没事。傻孩子,你平安回来就好,只是可惜了知行这孩子……”
母亲的话,让上官婉凝所有悲伤的思绪一下子就全部回来了。
“娘,知行他现在……”
上官夫人重重的叹息了一声,说道:“一会儿你起床梳洗,咱们回你外公家去。明天……知行就要出殡了。”
上官婉凝的心狠狠的痛了起来,她难以释怀,更加难以接受。
直到绿桐进来替她梳洗更衣,她沉吟半晌,忍不住问道:“绿桐,我昏迷了多久?”
“回大小姐的话,已经有一天一夜了。”
“那……这一天一夜里,有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
绿桐替上官婉凝梳头的动作停了停,她自幼伺候在上官婉凝的身边,怎么会不明白自家小姐的心思。
她假装不经意的说道:“倒也没什么特别的事。皇上知道了表少爷的事,下旨给了义勇侯府不少的赏赐,免去了表少爷在边关犯下的杀人罪的连坐之罪,准许按照原本规格为他举办葬礼。另外……”
绿桐偷偷打量了上官婉凝一番,低声说道:“慕将军凯旋而归,皇上龙颜大悦,也给了很多的嘉奖。现在……慕府正宾客盈门,大摆筵席庆祝呢。”
上官婉凝的脸色苍白,霎那间心如死灰。
她什么也没有说,换上了素净的衣裳之后,跟着父母一起来到了义勇侯府。
这一晚,上官婉凝为郑知行守灵,陪伴了他最后一晚。
郑知行出殡的那一天途径京城南安大街,住在这条街的全部都是非富即贵,许多更是朝中重臣。
每一户人家都摆出了祭品做路祭,以示对郑家的尊重。
上官婉凝跟随送葬队伍往前走,再往前,便是慕府了。她的心跳不由自主的加速,不祥的预感不断的在心间蔓延。
慕景睿早早的吩咐了下人准备好祭品摆在门口,随着送葬队伍的靠近,他也变得紧张起来。